第 9 章
楚志強聽到祝懷瑤的話,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
沉默半晌之後,楚志強幹咳了一聲:“是嗎?”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試圖帶過這個話題。
然而祝懷瑤不打算這麼輕易地放過他:“上週五那天,出門之前,您跟楚陽爆發了爭吵,隨手拿起花瓶沖楚陽後腦勺砸了上去,那時候,您把他打傷了。”
對於楚陽被打傷的細節,是祝懷瑤在原本那個時空裡,聽班上同學傳的小道訊息。
學生之間的小道訊息最是靈通,更何況楚陽住的這個小區,緊挨六中,有不少家長給孩子買了房子,方便孩子上下學及午休。
六中學子出門時看到了這一幕,再把這一幕往學校裡一傳,學生們自行對上當事人,簡直太過容易。
但此時此刻,祝懷瑤講出細節,對楚志強而言簡直匪夷所思。
畢竟他出手揍兒子那天,以他的視角來看沒有外人在場,怎麼可能有人知道?
楚志強詫異地看著祝懷瑤,隨後在張秀梅端上飯菜來的時候將視線收回,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很信奉“家醜不可外揚”的規矩,祝懷瑤知道這種事已經是意料之外,他不能讓更多人知道。
“張姐,你要不先回去照顧家裡的事情?”楚志強提議道。
張秀梅女兒家離這不遠,工作時間也比較自由,所以在這裡做完了飯,楚陽去學校,她也就回家帶外孫女去了。
張秀梅遲疑地看了一眼廚房裡的碗筷,楚志強說:“我叫楚陽一會兒把碗筷先放洗碗機裡,要是洗得不幹淨,麻煩你明早再來洗。”
張秀梅聽出對方趕人的意圖,點頭道:“好吧。”
於是張秀梅取下圍裙放好,開門走了出去。
楚志強看向楚陽,語調陰冷:“你把家裡的事到處跟外人說?”
楚陽幾乎是被氣得發出一聲冷笑。
“不是楚陽說的,他甚至不想讓人知道他受傷,就這麼帶著流血的後腦勺來了學校。”祝懷瑤語氣輕松,把楚陽摘了出去:“學生嘛,有別的訊息渠道。”
楚志強勉強笑笑,只是這笑跟哭一樣難看:“你們這一代的學生確實厲害。”
“每一代的學生都有自己的厲害之處,就看您願不願意瞭解罷了。”祝懷瑤看一眼楚陽,“我還知道一件事,不知道您樂不樂意聽。”
楚志強內心煩躁,他從沒有被小輩拿捏的時候,但不知為何,他莫名有種預感,祝懷瑤接下來說的話,他很想知道。
楚志強雖然這麼想,面上卻不顯,沉默著呷了一口湯。
祝懷瑤也懶得再賣關子:“說實話,今天看到您對楚陽這麼冷嘲熱諷我挺驚訝的,因為十年以後,楚陽跳樓輕生,您和楚陽母親在醫院裡,楚陽母親抱頭痛哭,您在一旁抽了滿地的煙頭,那場景,我以為您真的很痛心——畢竟失去了一個兒子。”
餐桌上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祝懷瑤以一種尋常口氣說著匪夷所思的話,卻只有楚陽像聽了句瘋話那樣,震驚地看著祝懷瑤。
楚志強表情沒什麼波動,卻不再動筷。
祝懷瑤話鋒一轉:“不過現在看來,您確實不怎麼痛心,畢竟楚陽母親哭了,而您一滴眼淚都沒掉……大概,這件事影響了您的生意,才更讓你覺得不高興吧。”
既然楚志強想在飯桌上給人找不痛快,祝懷瑤也要還之彼身,讓對方好好體驗一下食不下咽的感覺。
祝懷瑤拿起書包,將要出門時,突然回身對沖楚陽道:“哦,對了——休息好就來上學吧,六中的學生一般心思都在學習上,不會關注你頭上的傷口。”
從進門起,楚陽就刻意保持著角度不讓自己的後腦勺被祝懷瑤看見,祝懷瑤略一思索便想清了緣由——因為清創,那一片頭發被剃禿了些,青春期的少年注重外表,是以不肯上學。
楚陽心思被說中,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父子倆都被祝懷瑤堵得沒話說,祝懷瑤腳步輕快地出了門,感覺總算報了楚陽父母冒然來到家裡,打擾自己平靜生活的一箭之仇。
回到學校已是黃昏,祝懷瑤在校門外的便利店買了條檸檬味的巧克力,悠哉悠哉地閑逛著進了學校。
據說在祝懷瑤之前幾屆的學生,都被嚴禁外帶零食進校,但學校內的小賣部卻生意興隆,於是在祝懷瑤入學但前一年,某學生一紙訴狀將校長告去了教育局,說校長為了讓在學校開小賣部的親戚多賺錢才有了這奇葩規定。
事情掀起了軒然大波,最後六中做出妥協,允許學生外帶零食進校。
此刻的祝懷瑤享受著前人掙來的自由,大搖大擺地邊啃巧克力邊向班級走去,一輛大巴車緩緩駛入學校,從祝懷瑤身邊穿過,進入教學樓前的一片空地。
車門開啟,身穿六中校服的學子們魚貫而下,祝懷瑤忽然意識到這輛大巴車上裝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