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也說不出來。既然磨合成功,又為何不能呢?
“沒有了選擇的自由,對麼?”薛鈺說道,“愛的基本,必要你親自選擇才可以。當然,我又不是沒有爭取,我能想到的,可以做到的,我都已經做了。若我真的輸了,我也會認下。”
任荷茗想起廣陵郡王,不由得緊了緊抱著薛鈺的手臂,薛鈺安撫地拍拍他,道:“謝謝你,選擇了我。”
除夕夜,二人進宮赴宴,任荷茗的身子已有些沉重了,薛鈺小心翼翼地護守著,一舉一動都親扶著任荷茗,又看顧著薛玄澤與薛玄潤,來恭維的人往來不絕,都說著豔羨蘭陵王妻夫情深的話。
任荷茗身子沉,宴會中途便要出去更衣,薛鈺也陪著他。任荷茗從偏殿出來時,卻見薛鈺不在,只有紫蘇,片刻才見薛鈺沉著臉從另一間偏殿走出來,任荷茗甚少見到她神情如此嚴肅,而她看見任荷茗便是微微一頓,任荷茗透過門縫,只看見薛鎮在那間偏殿裡,手中持著一柄檀木白玉的煙杆,薛鈺立刻掩上了門,匆匆走到任荷茗面前,笑道:“是我不好,該等你的。”
任荷茗搖搖頭,道:“紫蘇在呢,沒事。”
又探頭看向對面的偏殿:“鎮姊何時開始抽煙了?”
薛鈺只攬住任荷茗,道:“你有身孕,沾染這些不好。”
任荷茗便也不好說什麼了,只是心中留下了一個怪異的疑影——今日是除夕宴,怎的宴會行到一半出來抽煙了呢。
只是此後不久,任荷茗便無暇顧及了——他生下了他與薛鈺的第三個孩子,也是她們的第二個女兒,薛鈺對她也同樣愛得如珠如寶,為她取名為玄溱。
薛玄溱的滿月宴,薛鎮專意駕臨了王府。
想是之前傷了根本,薛鎮近來身體一直不好,瞧著清瘦了許多,輕薄的緇色緙金鳳尾紋春衫寬袖窄腰,籠在她身上,顯得她像是一隻即將隨風而去的鳳尾蛺蝶。任荷茗向薛鎮行禮,薛鎮依舊早早擺手讓他平身,含笑道:“你剛出月子,不必多禮。”
王仁君是薛鎮如今最為寵愛的君儐,也是明面上唯一與任荷茗有舊交的君儐,薛鎮今日便是帶著他來的,王仁君今日為賀喜,著了芙蓉紅的羅袍,依舊是煙霞紅杏的紋樣,通身佩赤金芙蓉晶石的釵環,瑤光熠熠,明豔照人,可見得寵。他一見了任荷茗就來摸他的脈,旋即笑道:“蘭陵王將王君養得真好。飲食上多吃些補血益氣的就是,想來也安排了。”
任荷茗笑道:“是。王主專意帶了好些幽雲州的棗子和蘭陵郡的阿膠來,就是備著這時候呢。”
薛鎮道:“聽說小五給孩子定名為玄溱?真是好名字。抱來給朕看看罷
任荷茗從丹芝手中將玄溱接過來,側過身給薛鎮看,薛鎮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笑道:“是個很靈秀的孩子。眼睛長得像她母王。”
任荷茗知道她這樣說,是為了不讓薛鈺心中有疑影,薛鈺也笑道:“是嗎?臣倒覺得,眼睛像她父君,鼻子和臣更像一些。”
薛鎮的目光極快地輕輕掠過任荷茗的眼睛,旋即笑道:“你與王君多年來感情甚篤,越發有妻夫相了,竟說不清這孩子更像誰呢。”
有薛鎮這樣說,京中眾貴夫對薛玄溱自然更加不吝溢美之詞,薛鎮含笑聽了一會兒,忽然道:“挺好的女孩兒,只是可惜上頭已經有了玄潤這個姐姐,已被朕親封為世女,不能繼承蘭陵王位了。既然如此,朕來幫你這個母王一碗水端平——朕登基之後,興陵這處封地還空著,就封這孩子為興陵侯,如何?”
薛鈺一愣,連忙道:“興陵是皇姐鳳興之地,這孩子如何擔得!”
“你若覺得擔不得,那麼封為燕陵侯也可。”薛鎮微微笑道,“當初若不是你火海相救,又向母皇求情,徵召無數燕陵女兒的燕陵軍只怕會被盡數斬首,你也算是燕陵的恩人,你的女兒如何做不得燕陵侯。”
任荷茗也實在心驚,只因燕陵是京畿重地,歷來不曾作封地用,這燕陵侯的名號,薛玄溱怎麼能當!更何況,如今任荷茗如今知道了薛鎮對他的心意,唯恐她是愛屋及烏,實在是不敢蒙受這樣的厚恩,連忙道:“誠請陛下收回旨意,實在是溱兒福薄,受不起這麼大的恩典。”
“就封為興陵侯罷。”薛鎮輕輕地說,“在朕接手之前,興陵也不過是一塊有些偏遠也不甚富庶的封地。朕曾為興陵王,若再用這封地封自己的孩子,難免讓朝中上下無端揣測。交到這孩子手裡,朕放心。”
話說到這份上,任荷茗與薛鈺也只好道:“臣侍身代溱兒謝陛下隆恩。”
起身時,任荷茗也輕輕看過薛鎮的神色,明白她方才的話也有刻意撇清這孩子絕非她所出的意思——雖然薛鈺並未懷疑過。
由是,貴夫們紛紛恭賀蘭陵王府的二少君新封興陵侯,只是薛鎮卻忽然懶懶揉了揉額頭,似乎精神有些勉強,王仁君連忙扶住她,指尖不著痕跡地搭在薛鎮脈上,薛鎮看了王仁君一眼,無奈笑道:“朕身子有些不適,小五,借你一間屋子歇個午覺可好?”
薛鎮向來行端表正,任荷茗很少見她露出疲態,剛想讓她去桃花開得正好的兩宜院休息,卻聽薛鈺道:“陛下不如到無鋒閣歇息。”
無鋒閣處在王府的偏遠角落,是薛鈺放置她的寶貝兵器們的地方,那些東西一向是她自己親自打理,任荷茗甚少踏足,因為危險,孩子們也一向是不許去的,薛鈺竟然把薛鎮安排到了那兒去——偏僻就不說了,要知道,沒有幾個人可以帶兵器面聖,薛鈺卻一開口就要把薛鎮安排到一個全是兵器的地方。而蘭陵王府薛鎮是潛進來過的,任荷茗不相信她不知道無鋒閣是什麼,她居然就點了點頭,由著銀鞘為她引路去了。
任荷茗心中疑竇叢生,只是面上不顯,含笑與貴夫們寒暄,好似沒有聽到薛鈺說的話。
過不多久,薛玄溱果然就困了,任荷茗告知薛鈺要哄薛玄溱睡覺先行告退,薛鈺只是點了點頭,摸了摸薛玄溱哭得可愛的小臉,告訴任荷茗不必擔心,與薛玄溱一併睡了也可,宴會上一切有她。
任荷茗抱著薛玄溱出了宴廳,卻轉手就將孩子給了丹芝,獨身往無鋒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