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廣陵郡王。還有他的外祖母辛彥來,或許還有沈相和和其他許多人。她們沒有能力推翻鹹安帝的統治之時,也盡了她們最大的努力,縱使將這一筆功績添給了仇人,只要能保住百姓們的安居樂業,她們也心甘情願。
“是啊,不必在乎。”薛鎮說著抬眼,看向任荷茗,“你總是這樣灑脫。”
任荷茗笑道:“我如何算得灑脫。若是真灑脫,心中便不會這般諸多不平。”
“世道不平,所以胸中不平。”薛鎮輕輕說道,“是世道的錯,不是小茗的錯。而這世道,不會永遠錯下去。”
“鎮姊治下的太平盛世,我很想看看。”
任荷茗說著,將手中吃了一半的柿子遞過去,薛鎮笑了,用她手中的柿子和任荷茗手中的當作酒杯般一碰,只是她的眼簾垂著,並沒有看任荷茗:“好。”
當然,在那之前,還有未渡完的腥風血雨。
蘇言豫既有冰麒麟之名,又怎會坐以待斃,只是任荷茗沒有想到,她首先針對的是京兆尹王雪子。
“說她勾搭人夫謀害其妻?”任荷茗驚訝地道,眼前浮現起王雪子那面若好玉、靈秀出眾的樣貌,“她…做了這種事?”
任蘊琭的神情也有些頭疼:“應當是沒有的。但是——她後府中只一個美侍,名叫纏兒,我曾見過的,只是她從未提過他的來歷。從戶籍上看,纏兒的確曾是她人夫郎。刑部記檔中,她在平城做縣令時,辦過纏兒的案子,說是這纏兒的妻君常家保嗜酒如命,酒後常常對他施以拳腳,一日就快將纏兒打死時,自己失足摔死了,但纏兒的婆婆公公以他將妻君毆殺為由,將他扭送到衙門,是王雪子親自勘驗現場,推演證據,證明常家保的死只是意外。”
任荷茗聽到這裡,輕輕扶住了額頭。
這故事他聽過太多遍,以至於不需要去向王雪子求證,就猜得出大約發生了什麼。
必定是纏兒將要被常家保打死之時,隨手抄起什麼東西將其反殺打死,然而即便他的妻君往日便劣跡斑斑,即便他不過是求生之舉,在刑律之上卻依舊是殺害妻君的大罪,必死無疑。
王雪子大約是一時不忍,為他造了假案,事後二人又生了情愫,即便知道不妥,還是偷納為侍。此事中,大約也有薛鎮和慎字衛的手筆,正是因此,薛鎮才一路為王雪子作保,讓她坐上了京兆尹的位子,王雪子也才如此死心塌地地跟著薛鎮。
“如今刑部聲稱證據有疑,派了特使去查,在當地找了幾個證人,說王雪子與纏兒早有姦情,常家保之所以對纏兒施暴,是因為發現了二人之間的姦情,而後王雪子便與纏兒合謀殺死了常家保,又藉由王雪子的縣令之位將案件斷為意外。”任蘊琭說道,“如今最大的問題是,拿不到刑部的案卷,不知道對方有什麼證據,無法為她洗清罪名。”
六部之中,吏部若有事,任蘊琭至少知道其中關節,戶部在薛鎮手中,兵部如今是任泊峻主理,工部薛鈺也有所瞭解,只有禮部和刑部還牢牢在蘇氏手中,蘇氏用禮部送走了蕭純鈞,如今又用刑部清查薛鎮一脈的勢力,王雪子就是她們開刀之處。
“必須要想辦法。”任荷茗按著額頭。
“王雪子是我的結義姊妹,當初她救下樸稜,如今她有難,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任荷茗抬起眼看向任蘊琭:“樸稜一案自不必說,還有許多事都牽連在她身上。”
王雪子是薛鎮的人,在燚心樓樸稜與建陵郡王互毆一案上牽扯著任家、樸家和鹹安帝最最看重的羽林衛不說,單是她還是平城縣令時幫助薛鎮擺平的難平被皇商騷擾一案,就牽扯到薛鎮深深埋在皇城甚至皇宮之中的慎字衛,蘭陵郡王府中薛鎮所放又栽贓在燕支鷹衛頭上的那場火,也是縱火加欺君的大罪。不得不說,蘇言豫果然犀利,即刻便找到了牽連最廣的一環,薛鎮大部分的謀劃都在京中,脫不開京兆尹王雪子,只需逼得王雪子開口,薛鎮這一派的勢力都會跟著玩完。
他看著窗外蕭瑟的秋景,眨了眨眼:“現任刑部尚書,是呂益,對麼?”
既然她是蘇言豫的刀,就先把這把刀折斷罷。
先前任荷茗便從難平處聽說,這位呂益尚書是自從身邊多了一位名叫小蝶的側室起,幫助蘇氏了結了景陵郡的貪墨案,也因此坐上了刑部尚書的寶座,自家兒子還入了陽陵王府,做了個沒有正君壓在上頭的威風側君,可見與蘇氏利益聯結甚深。
既然蘇言豫用王雪子的側室來料理她,那麼任荷茗也可以用呂益的側室來料理呂益。
任荷茗早就留心過這位小蝶,命人查過,如今將結果送去血衣侯處,血衣衛效率極高,很快查出,這位小蝶曾是許再生的愛侍,在貪墨案的緊要之時送給了呂益,只是因為許再生當時的身份只是餮香坊的掌櫃,所以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蘇言豫從王雪子開刀,本就是打著快攻的主意,從王雪子直接一道牽連薛鎮的所有,被血衣侯不適時地戳破了呂益的把柄,鹹安帝對刑部的信任全無,以京兆尹之位牽連甚廣為由,將王雪子案交到了血衣衛手中,血衣衛再去查王雪子在平城之事,果然核實了王雪子並無包庇,她後來雖然納纏兒為侍,也並不有違法理。
反倒是呂益,被鹹安帝以失職為由革職在家,吏部隨即發起彈劾。
當然,鹹安帝的不滿不是對著呂益的,而是蘇言豫和許再生。
即日,蘇言豫上表辭官,鹹安帝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