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母親將龍口明珠給了任荷茗,正好給了他去逐精齋的藉口,任荷茗一知道薛鈺到了京城,即刻便往逐精齋去,逐精齋的朱老闆看見他,眼神禁不住透出幾分好笑,弄得任荷茗耳朵發燒,好在任荷茗不是唯一著急的人,一入貴客間,便看見薛鈺站起身來——她似乎長得高了些,膚色被常年不見陽光的雪封北地養得更加通透雪白,身姿矯健更盛往昔,一舉一動,都似能在山岩上輕松攀躍的雪豹。
二人站在原地,一時只知道相望,手足無措,還是薛鈺先一笑,道:“我原以為,記憶中的你已是美極了,此刻見到你才知道,遠不如親眼所見之時。”
任荷茗臉頰微紅,道:“多日不見,郡王甜言蜜語的本事又精進了。”
薛鈺失笑,抬手用手背壓住嘴唇,片刻才道:“阿茗還是如此苛刻。妻夫之道,以誠為本,為妻字字屬實,不敢有絲毫欺瞞,還望郡王君明鑒。”
她說著抬手一禮,任荷茗也不覺莞爾,故意不看她,往扶手椅上一坐,道:“尚未成婚,郡王好輕浮。”
薛鈺禁不住又微微一笑,但旋即,卻蹙了眉道:“阿茗,卻有一樁為難的事要同你講……”
任荷茗不解地看向她。
薛鈺小心翼翼說了來龍去脈,任荷茗聽完,只覺得頭痛極了——她既已殺了廖滎,鹹安帝便指了曾在西南駐守的燕梁將軍繼任長安軍副帥之職,這位燕梁將軍不單自己軍功累累,更有一位善戰的兒子,名叫燕輕,因在西南立有奇功,被鹹安帝封為飛燕郡主,任荷茗也曾聽過他的威名。這位飛燕郡主一到幽雲州,便對薛鈺一見鐘情,死活要嫁給薛鈺,燕梁將軍膝下無女,對這個兒子愛如眼珠,燕輕喜歡薛鈺,她便向鹹安帝上奏請封燕輕為蘭陵郡王君。
薛鈺握住任荷茗的手道:“天地良心,我真沒有一點背棄婚約的意思,飛燕郡主的確是男中巾幗豪傑,但我心中可是隻有阿茗一人。”
任荷茗扶著額,實在有些無力同她說話,卻又聽見她扔下重磅:“只是這次…因著燕梁將軍上奏,母皇召了飛燕郡主一同入京……”
任荷茗不由得仰起頭,長嘆一聲。
雖然鹹安帝尚未下明旨,但既然令燕輕入京,只怕是八九不離十了,只是等著定賢皇後祭禮結束就正式下旨。
任荷茗起身便往外走,薛鈺一把拉住他,急迫道:“阿茗!”
任荷茗回眸望她,雙眸灼灼:“我任荷茗說過,此生絕不為人側室,蘭陵郡王答應過在下,若有一日勉強,便放任荷茗離去。”
薛鈺的手如同鐵爪,緊握了任荷茗一瞬,旋即便怕傷害他一般放開,任荷茗便轉身離去,離去前,薛鈺卻又叫住他。
“阿茗。”她說。“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任荷茗微微頓了頓,離去時,並不敢回頭。
次日一早,皇貴君和陸恩儐便召了任荷茗入宮,陸恩儐牽著他的手,道:“哪有這般半路殺出來截胡的?你放心,父儐不會委屈了你的。”
——話是這樣說,然而燕梁畢竟是長安軍副帥,娶了她的兒子,對薛鈺掌控長安軍只會有好處。鹹安帝來會寧宮用餐時,輕描淡寫地用愉悅的語氣說:“燕梁畢竟是功臣,難得她向朕開口,朕也不好不允,她那兒子燕輕,也是軍功赫赫,總不能太虧待。不過朕金口玉言,既然封了你為蘭陵郡王君,自然不能食言,待定賢皇後祭典過後,朕下旨封燕輕為正君,也會封你為平君,除卻要晚些入門,其餘禮節一併與燕輕相同,將來你的孩子一樣是鈺兒的嫡嗣,如此,也不算委屈。”
那就是,任荷茗終究還是要低燕輕半頭,說到底,他和他的孩子都會不嫡不庶。可是鹹安帝一早下了賜婚的旨意,任荷茗不能抗旨,以鹹安帝如今的勢力佈局也不會允許任荷茗與薛鈺解除婚約,鹹安帝身為九五之尊都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任荷茗自然不能再說什麼,唯有垂首道:“兒臣一切盡聽母皇安排。”
鹹安帝滿意地嗯了一聲,含笑向皇貴君道:“燕輕那孩子,朕從前見過一次,覺得很有些像你,想來他做鈺兒的夫郎,定是能與你合得來的。”
皇貴君看了任荷茗一眼,道:“茗兒就很好,是難得仁善又孝順的孩子。”
鹹安帝“嗯”一聲,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親自搛了一塊花膠給皇貴君,含笑道:“天涼,難免損耗身體,你多吃些,朕才好放心。”
說話間,她的雙眸笑意盈盈,有她素常都沒有的歡悅,像是在樹葉間閃耀跳躍的陽光。任荷茗知道,皇貴君在鹹安帝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樣的,鹹安帝從年少時,就想要讓皇貴君做她的正室,如今她總算就要如願以償了,自然格外歡欣,此時她在燕輕身上看到曾經蕭無換的影子,便也要不管不顧地讓他做薛鈺的正君,更不要說,她覺得這能夠讓皇貴君開心一點。如今鹹安帝的眼裡只有這些,以她看似溫和卻偏執的性子,沒有人能讓她看透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