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刑部。
架閣庫。
濃夜和涼意,從半開的小窗侵入。
寒風一過,吹亮炭盆橘光,章栽月便借這一絲寒涼,保持頭腦清醒。
火光搖曳,他心頭的火,也焦灼地焚燒,寸寸成灰。
骨節分明的手指下,壓著一卷卷攤開的卷宗,章栽月一邊查閱,一邊後悔不該丟下姚令喜不管。
嬌蠻小女子而已,跟她置什麼氣。
不帶上她,她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點燈熬油,為她辛苦翻閱二十年前的舊卷宗。
刑部的小油燈,比不得中書省的蜜蠟燭,小山一樣的卷宗,看得章栽月眼睛都快瞎了。
千頭萬緒亟待整理,他還是忍不住分心,擔心大將軍能不能保護好姚令喜,不知道她是不是睡下了,有沒有夢到他。
最好是乖乖夢到我。擰著眉心,他自我鞭策:
必須在她明早醒來之前,整理完所有關於吳皇後的舊檔,從中尋找蛛絲馬跡,找到當年的漏網之魚。
還要捋清楚那七族的姻親關系,確認朝中是否有人,在為他們提供庇護。
煊赫一時的吳氏宗族,曾經營建宮闕莊園無數,許多地方至今空置,細細審查,有可能找出藏匿五百人的巢xue。
這些事,務必在今夜完成。
章栽月迫不及待,想看到姚令喜一睜眼,就聽到好資訊,然後乳燕投林,撲倒他懷裡。
她喜歡我,只是不肯承認,害怕承認。
透過跳躍的燈火,章栽月彷彿看到姚令喜在他懷裡,嬌滴滴媚眼如絲。
我的小殿下,說好要繼續的。章栽月臉頰發燙,倦怠一掃而空,繼續伏案。
不多時,小山徹底從案牘右側,全部轉移到左側,他揉著眉心思索一陣,起身說道:“去大理寺。”
“是。”
姜法熄滅炭火,奉上白狐披風。
一主一僕,在刑部官員陪同下,迅速離開尚書省。
欲往大理寺,要穿過第四、第五橫街。
井字形排布的各部衙署,東西南北,極其通透,入夜則妖風四起,聚成氣煞。
風聲呼嘯,殘雪裹著砂礫抽在臉上,如鈍刀刮骨,不知名銳響混在風吼中,似毒蛇吐信。
是夜無月,章栽月逆風眯眼,玄狐披風烈烈作響,姜法手中的燈籠,吹得打橫,燈籠紙皮噼啪炸響。
這樣的夜路,因為章栽月常年操勞國事,姜法伴他走過無數次,卻都不敵今夜,喧囂吵嚷。
就在第五橫街中央,風聲驟緊,姜法心頭一跳,敏銳地察覺到風被阻攔的動靜。
除了他倆,還有人逆風在此。
姜法頓時全神戒備,握緊燈籠杆,食指一拈,燈籠飛走,夜色瞬間吞沒兩人。
“主子當心。”
話音未落,五道黑影自簷角墜下。
五人黑衣黒巾,右手均撚不同兵器,落地瞬間,默契散開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