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令喜哭紅的臉,熱氣騰騰,木雁在她懷裡實在太重,她下意識向章栽月求助,但章栽月只是愛憐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這禮雁,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姚令喜看他,他就瞥向一旁的外宅大管家。
管家按理沒有資格收禮器,可章栽月意思明確,不容推諉,他立刻肅正衣冠,畢恭畢敬接過。
於是姚叢就牽著姚令喜,父女步履匆匆,走出幾步,姚叢止步回頭:“賢婿,你來。”
“是。”
章栽月頷首,踱步上前,姚令喜心裡咯噔一下——父親什麼意思,這就認下章栽月了?可他是假的呀!
這可如何是好。她侷促不安,已經騙了大哥哥,現在連父親都騙,日後翻出來算,章栽月鬼影都找不見,不知道父兄會怎麼收拾她。
不行,戲不能這麼演,一會兒必須逮著空閑,讓他自己跟父親坦白認錯,否則母親說的話,我一句都不告訴他。
姚令喜打定主意,先隨父親去見母親,母親見到她,一定“不藥而愈”,父親也能徹底安心,到時候,再請四哥為父親調理,一定能讓他白首複青,長命百歲。
如是這般安排著,計劃著,姚令喜幾人匆匆往後院趕。
留下來的外宅大管家,與門外的徐姑姑和範敦,面面相覷。
雖然沒按吉禮走,但是姚叢一聲“賢婿”,幾人都明明白白聽見,泰山老爺認了女婿,他們自是無話可講,大手一揮,外頭的禮箱陸續抬進門。
徐姑姑怔愣半晌,本應跟隨姚令喜一道的她,愣是腳下灌鉛,沒走得動道。
想起前夜姚令喜和謝天貺咬耳親暱,她萬分不明白,前後不過兩三日,何以兇神惡煞的章栽月,竟會突然變臉,對殿下好起來?
老侯爺認下章大人,都親口喊賢婿,領去後院瞧侯夫人了,定遠侯謝公子又該怎麼辦?
徐姑姑不是姚令喜身邊的老人,甚至都並非皇後萬安宮裡的人,乃是大婚前,皇後從宮裡隨意揀選的陪嫁。
她對姚令喜沒感情也不瞭解,升遷成公主身邊的掌事姑姑,漲了位分,多領些俸祿而已。可是大婚夜,新主子姚令喜如何不惜性命,庇護她們這些奴婢,她是看在眼裡,也敬服得五體投地,一顆心服服帖帖,勢要為主子盡心盡力。
現在的局面,顯然不是主子所心喜。她看得出來,主子喜歡謝公子,身為女兒家,不論場合,不懼人言,時時刻刻往謝公子身上黏,與其說是宣誓主權,不如說是生怕謝公子頂不住壓力,一遍一遍表明心跡。
可是現在怎麼辦,謝公子倒是留下了,主子卻陷在章大人身側,好似根本無法抽身。
望著一抬一抬箱子進門,她無奈地同範敦對視,想不出,也不敢想,後續會如何發展。
與此同時,姚令喜一行,走過一炷香的時間,終於進到後院。
再往後,就是章栽月的禁地,他駐足,表示願意在高牆外等待,然而姚叢微微沉吟,又喚:“賢婿,你來。”
這一喚,姚令喜如遭雷擊——後院內宅,是家中女眷,母親、大嫂嫂、幾個小侄兒居所,還有她的閨房也在此間,別說章栽月不是真女婿,便當真是女婿,也沒得隨便進入的道理。
父親大人這是怎麼了?她滿腹狐疑,不敢質問,只拿三角眼死盯章栽月——識相點,見好就收,別蹬鼻子上臉。
然而章栽月畢竟是章栽月,姚令喜他寵著護著,卻不會照單全收,盡聽她的,於是恭肅頷首,他沉穩應對:
“辱蒙錯愛,小婿恭聆訓示。”
“嗯。”
恭敬有禮,容止有度。姚叢十分滿意,再次輕拍姚令喜手背,表示贊許。
旋即,他再次大踏步前往,穿廊過榭,往姚令喜母親地院子行進。
一路上,除了冰雪壓枝,風景沒什麼變化,是姚令喜記憶中的模樣,只是剛進院門,裡面就傳來壓抑的啜泣,苦苦的藥氣彌散,一霎糊人眼鼻。
怎麼回事?母親不是裝病嗎?真給藥吃,豈非把人活生生吃壞?!
她暗叫不好,松開姚叢的手,提裙往裡跑,卻不經意撞上一個侍婢,打翻她手中銀盆。
一盆血水,兜頭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