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雄委屈地抬起頭,天上突起狂風,吹開蔽月重雲,皎潔月光落了譚欣滿身。齊雄心口一滯,臉紅如血,接過手帕囁嚅道:“謝謝。”
亂瞟間,突然發現一處石板有些怪異,“韓……韓幫主,你看那塊石板,可能撬開?”
剛說完,他自己拿起鐵鍬跑了過去,三兩下將石板翻了出來,果然現出一口向下的暗道。
“你可以啊齊雄!”韓靈兒輕輕鼓掌,身子向暗道內探了探,“裡面都是陳年淤泥,說不得還真埋了點什麼。”
蘇蕊兒走到她身後,香風盈盈,卻激得韓靈兒身子一顫,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齊雄主動交代起來。
“蘇樂令,這裡其實是江離島老窖的遺址,我們趁夜前來也是為了低調行事,如你這般出塵脫俗的仙子,就別下去了,仔細汙了你的鞋襪。”齊雄搬來一塊大石,用袖子殷勤地掃了掃,“你就坐在此處等我們吧,裡面又髒又臭的,沒什麼好去的。”
“哦?老窖?”蘇蕊兒也向暗道內探了探身子,“就是傳說中能釀鎮心酒的老窖?”
聽她連仙釀的名字都知道,韓靈兒暗道不好,惡狠狠踩一腳齊雄:“什麼鎮心、真心的,沒聽過,就是閑來無事過來玩玩嘛。”
齊雄自覺理虧,縱使五官扭成一團亂麻,仍努力捂住嘴憋住呻吟,可眼角的淚實在難忍,一顆顆墜向地面浸入土中。
變故就在此時,深褐色地面爆出一道刺眼紅光,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一道怪力拉扯著捲入暗道。
土腥味混著黴味突襲鼻腔,濕潤的泥土蓋住全身,黎千夢被燻得不行,心內嗚呼:“想我年紀輕輕,竟就這樣入土為安了。”
“呵呵哈哈!這個小女娘生得不錯!這位郎君也甚好,哈哈哈!”
地面傳來腳踩泥地的悶響。
“嗒……嗒……”
腳步聲愈來愈近,黎千夢不由摒住呼吸,心下惴惴,猜不透是何人在說話,甚至連性別都分不清——那聲音時而粗獷時而尖細,帶著癲狂的笑聲,實在難辨雌雄。
“哦呵呵,這批真是質量高啊!”
面上泥土被人粗暴拂開,隨著天光大亮,怪人也現出真容——一張美到不可方物的臉,超脫性別的美,縱使眼白紅得發紫,也難掩其絕代風華。
這樣一張臉,配上怪腔怪調的嗓音,實在是詭異至極。
黎千夢應是被埋到了最末一位,怪人檢查完她,便揮動雙手,將眾人從土中拔了出來。
雖然總算遠離入土為安的狀態,但黎千夢仍動彈不得,只有一雙眼珠受她控制。她極目觀察,見大家都在,又皆是半截小腿插在地上的滑稽模樣,不由想笑。
俗話說,人若恐懼到了極點,也便不會再覺得害怕。現下的黎千夢就是如此,她內心不僅平靜無波,甚至還期待起之後會發生的事。
她眨眨眼,將睫毛上的餘土抖落,雙眼逐漸適應了強光,見陽光照得怪人頭發絲都泛金光,一時有些恍惚——她被埋了多久?怎的一下天都亮了?
還沒來得及和其他人眼神交流一番,怪人一聲大笑,雙手作擁抱陽光狀:“幾位光臨寒舍,真是榮幸之至!到自我介紹環節了,我是青屏老窖的創辦人李杜娘,我等你們等得好苦啊!哈哈哈!呵呵呵!”
“砰!”
一束紅色禮花炸上天空,混著亮片的紅色碎紙落了李杜娘滿身,她仰起頭顱,陶醉地沐浴在禮花雨中,面對天空張開雙手,腳下緩緩轉動,口中還哼唱著難聽的曲子。
這辣眼睛的場景,攪得黎千夢五髒六腑都在難受——如果她有罪,請讓法律來制裁她,而不是讓她被控制住身體,被迫觀看這種表演。
她很想閉上眼,好歹拯救一下眼睛,可惜那李杜娘狡詐,竟提前施了術法,將她眼皮也限制住,半點眨動不得。
李杜娘直放了七八束禮花才盡興,憑空變出張椅子,坐在上面自顧自說起話來:“你們這些俊後生哪,總是執著於虛無的飛升,人生在世,若尋不得知心人,縱使飛升成仙又如何?沒有感情的仙軀,同陶人又有何異?”
地面忽然劇烈震動,以李杜娘為圓心,眾人所站位置為邊界,整塊地面直接活動起來,向著一個方向飛速疾馳,其間撞斷樹木、石牆無數,殘枝斷根漫天席地,啪啪打在各人臉上。
黎千夢運氣算好,她正對面的齊雄替她擋下了大部分飛襲之物,能落在她身上的,多是些不傷人的碎渣。
齊雄可就苦了,眼見著他頭破血流,塵土遇血即粘,很快他成了個黃褐色的土人,連一頭墨發也被染得發黃。
好在,這樣瘋狂的移動沒持續太久,他們最終在一處土坑裡停下。
土坑佔地極大,一眼望不到頭,處處是神情呆滯的陶人。
陶人們排列整齊、穿戴統一,面上綴著滿足的微笑,頭頂俱被撐得裂開,結實的樹幹從中伸出,枝葉繁茂的果樹以陶人為盆,長勢極好,飽滿的紅桃果隨風輕晃,斑駁樹影幢幢,場面好不詭異。
“哈哈哈!有沒有很驚喜,是不是很壯觀!沒錯,這裡就是我的果園,這些仙桃吸收修士精華長大,做成的仙釀受萬人追捧!”李杜娘摘下一顆紅桃,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聲整顆吞下,“你們與我頗有緣分,若是能在這裡尋得愛侶,我便送你們一壺鎮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