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信似的舌尖舔過下嘴唇,幽深的目光釘在阻隔視線的屏風上,他有些倦了,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再與她這麼糾纏下去,太過浪費時間。
屏風後忽然傳來不成調的歌聲,伴著嘩嘩的水聲,打破凝滯的空氣。
雲天廻收回視線,心思百轉千回,最終撥通韓靈兒的仙靈通:“子時正見。”
暮色深深,愁雲慘淡,天上星子也怠惰,有一搭沒一搭地閃著。
一道黑影在屋頂間穿梭跳躍,動如脫兔,靜若石像,小心避開巡邏的戒律堂弟子,只在陰影之中游走。
突地一陣狂風起,吹起玄色兜帽一角,顯出一截小巧精緻的下巴,粉潤的唇瓣緊緊抿著,挺翹的鼻尖輕皺,發出一聲冷哼。
又一個靈巧的跳躍,黑影穩穩落在一片寬闊的屋頂,佝僂在黑暗中靜待赴約者。
“你來遲了。”
風捲走厚重的雲,明澄澄的月亮露出一角,照亮來者的模樣——陰柔的眉眼、出塵的五官,即使玄色大氅遮住半張臉,也難掩其卓越風姿,赫然是雲天廻。
玲瓏黑影取下兜帽,露出濃妝豔抹的面龐:“我好歹是一幫之主,不是那些隨叫隨到的小嘍囉。呸!”
亮紫色的卷發不慎吹入嘴裡,韓靈兒辛苦維持的高冷形象毀於一旦,打定主意下次進城時要去買罐梳頭水。
雲天廻踏夜而來,時間緊迫,開門見山道:“專案已經上線,你之前說的妙計在何處?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大哥,你把人都藏起來了,我使計給鬼用嗎?”韓靈兒見他面色陰沉,就差把不耐煩三個字刻在臉上了,忙緩和語氣,“你先說下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要根據實際調整策略。”
雲天廻深深看她一眼,背過身望著天邊昏黃月亮一角,將他近來所為一一道來,倒是沒有半分遮掩,便連方才與黎千夢的對話都逐字複述。
“我已剖明心意,為何她不喜反怒?”
饒是韓靈兒從未與人有過感情牽扯,聽完他說的也不住叫糟,簡直步步爛棋,尤其是若無其事將利用他人感情這種惡劣行徑交代了個幹淨。
“都讓你聽我指揮,你怎的淨添亂?要見人下菜碟知道嗎?就她那性子,我看你是沒戲了,毒死我算了!”
雲天廻側過頭,尚未開口,韓靈兒已瞬間換上一張燦爛笑顏:“其實也不是沒得救,來,咱們翻開《三十六計》,你看啊……”
夜風越吹越猛,直將累累雲層吹了個七零八落,月亮全身出鏡,憊懶的星子也打起精神,屋頂上的臨時作戰會議終於到達尾聲。
“如此,你只管帶著專案組去宗門大比,剩下的交給我。”
雲天廻微微頷首:“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說罷也不待對方回答,身形一閃,屋頂上只餘韓靈兒一人佇立。
直到確認他的氣息淡去,韓靈兒才戴回兜帽,用她那靈巧謹慎的身法遁入黑夜之中。
翌日。
雲天廻的寢殿安靜得可怕,黎千夢難得一夜好眠,若不是身上的被子觸感太陌生,她險以為仍在自己的臥房。
她在床簾後換好衣服,挪到梳妝臺前時,才從鏡子裡看見端坐雕花紅木椅上的雲天廻——他沒有像電視劇裡那般盤膝打坐,只是再普通不過地坐著,雙目緊閉,吐息均勻,像是在打盹。
黎千夢放輕動靜,對著鏡子梳好頭發,在第九界呆了有些時日,如今她也掌握了幾個略微複雜些的發髻,不得不說“萬家講壇”是個好應用。
幾乎在她梳洗完成的同一刻,雲天廻睜開雙眼,神色無比自然:“今日先去偏廳,看看上線問題的處理情況。”
“好。”黎千夢點點頭,不斷提醒自己,要和這個世紀大渣男保持距離。
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寢殿,路上別說是侍者,便連只吵鬧的鳥雀也無,黎千夢一度懷疑他們都被雲天廻一怒之下埋了,甚至他將她一腳踹湖裡淹死她也毫不意外——惱羞成怒因愛生恨消滅當事人,一套標準流程。
昨晚躺在床上她又細細想過,從召她穿越開始,雲天廻不時就開啟他那毛色鮮豔的孔雀尾巴轉一轉,他眼裡那些溫情脈脈,誰知道有幾分真?也許只是誘她賣命的伎倆罷了,好險自己沒上當。
珍愛生命,遠離渣男。寧願選百裡嵐霽那樣的木頭,也萬不能中這渣滓的美男計,當務之急是把該拿的都拿到手,斷不可讓自己打白工。
“雲大少爺。”黎千夢忽而開口,“請問我的工資何時能發?”
雲天廻轉過頭,面上笑意盈盈,眸底卻帶著疑惑:“你還想要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