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突然被敲響,黎千夢揉揉腳踝,一瘸一拐地挪到門口。
門外,慕容關抱劍而立,他頭發高高梳起,隨風飛揚,眼底是萬年不變的執拗:“黎千夢,我看你很閑。”
“啊?”原本忐忑著以為來人是雲天廻的黎千夢一下子大腦當機,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一張小臉滿是疑惑。
“來和我一決高下吧。”
慕容關說罷,自說自話地往院子裡走,如同走進自家洞府般自然,黎千夢攔都來不及。
他繞過影壁,停在正廳前的空地上,秀致的長劍已出鞘,神色認真而鄭重:“不能再拖了,我感受到了你的力量。”
黎千夢很想報警,這位哥不知是什麼毛病,平日裡撞見要比試就罷了,怎的現在還親自上門了。她打聽過,慕容關在長老中修為都是靠前的,乃碧落閣一大殺器,也不知怎麼就盯上了她。
“慕容長老……非我不願,只是你看,我不過一介凡人,你還沒出劍我怕是就倒下了。這個,碧落閣的專案還需要我,要不您先饒我一命?待專案做完,咱們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如何?”
慕容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向旁邊唰地一揮劍,將影壁上的黛瓦削下來一片:“今天就比,不能再拖了。”
“不是啊,我連劍都拿不住!”黎千夢攤開雙手,給他看她連半塊繭都沒有的手掌,“慕容長老,請問我哪裡得罪您了麼?我今天好好給您賠個不是,如果需要經濟補償我也可以的,只是要等我領到工資後。”
面對無法溝通的人,黎千夢真的很想原地死給他看,奈何她還有未盡之事,萬不能現在就死。她左右看看,正欲尋機向隔壁求救,驀地一道狂風起,她的仙靈通便到了慕容關手中。
難道今日這一難她是躲不過了?黎千夢心如死灰,正想引頸就戮算了,慕容關倏然收劍回鞘,面上泛起不自然的紅:“你,識海有魔氣,魔修狡詐,不可受他們誘惑與其神交。”
這慕容關對魔氣竟如此敏感?看雲天廻早上的反應,應當是沒發現魔氣的,慕容關的住處離這裡少說有十裡地,這都能讓他發現?
黎千夢神色一凝:“你監視我?”
“再不清除,你識海會被汙染。”慕容關說著右手成爪,腳下運勁快步來到她身前,牢牢錮住她的頭頂,在她反抗之前,神識強勢進入她的識海。
先前百裡嵐霽的神識探來時,都有意控制著力道,是以黎千夢沒有什麼異樣感,而慕容關這下就不一樣了,他不管不顧,強硬地入侵她的識海,頓時疼得她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再醒來時,窗外天光大亮,鳥兒站在屋簷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遠處傳來模糊的音樂聲。黎千夢頭痛無比,像被上萬個容嬤嬤輪番紮過頭,耳朵也悶悶的,聽聲音不太真切,如同頭上罩了層毛玻璃。
她扶著床樁晃晃悠悠站起身,視線在屋內逡巡一圈,見慕容關不在,不由鬆了一口氣,喃喃道:“什麼強制除魔……這慕容關也太暴力了。”
她艱難地挪到小桌邊坐下,想倒杯水緩緩,卻如何也倒不出半滴水:“奇怪,這壺不是可以無限出水的麼?”
想到別人倒黴了喝水都會塞牙,她也只是倒不出水罷了,她心下釋然,披好衣袍挽罷發髻,發現仙靈通和手機都不見了:“難道在慕容關那裡?”
想到她還要主動去尋慕容關,黎千夢一個頭兩個大,推開門向外走去,那模糊的音樂聲清晰了幾分,同她常聽的一首歌非常相似:“慕容關偷翻我手機?”
正想著,院子裡的垂絲海棠倏而一變,變成一棵掛滿藍色燈串繫著金色絲帶的松樹,樹下堆滿五顏六色的禮盒,天色也一瞬暗了下來,氣溫驟降,空中飄起片片小巧的雪花。
“erry christas, oney oney christas……”
低沉而磁性的男低音愈加清晰,熟悉的悲情曲調下,裝飾精美的聖誕樹愈加寂寥。只一小會的功夫,樹尖已覆滿白雪,如同形單影只的人在平安夜看見嬉笑打鬧的情侶,心中只餘孤單與悽涼。
還沒弄清是什麼情況,一道清瘦的身影自遠處走來,那身形黎千夢再熟悉不過,是她深藏已久心心念唸的那個人,是說起他的名字,都要在舌尖滾過千百遍才敢開口的那個人。
他穿著一身淺灰色大衣,步履沉穩地向她走來,他懷中……似乎抱著一個大紅色的禮盒。遠處燈光微弱,看不清他的面龐,但黎千夢知道,他一定笑得開朗明媚,如同正午的陽光,帶著朝氣與活力,將身邊的每個人都照亮。
她怔怔看著,來人越走越近,直到聖誕樹的燈光照亮他的臉。
慕容關?!
她驚駭不已,急退幾步,旋即在白到晃眼的雪地上狂奔起來。身後的腳步聲未曾停歇,音樂聲大到震耳欲聾,心中哪還有半分綺念。
愛人重逢的溫情場景秒變大逃殺現場,黎千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精疲力竭,她陡然想到——她跑什麼?慕容關連話都未曾說過,她只是看清了他的臉而已。
身後腳步聲停下,雪地發出最後一聲嘎吱的餘音,透著莫明的不甘。
“你是奉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