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勝景,黎千夢不由低嘆道:“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
“叮!”
又是一聲鈴響,碧綠的蓮葉驟然爆長,像打了生長激素似的,越長越大、越大越高,沖著天邊紅日直奔而去,頗有股劍指雲霄的氣勢。
如此奇怪的變化,四下的人群卻不為所動,喂魚的還在撒餌,談情的還在廝磨,擺攤的還在叫賣。
黎千夢心中一動,難道這裡受她神識控制?
這麼想著,她默唸“天上下起金元寶雨”,果然,在同樣的鈴響後,飽滿誘人的金元寶憑空出現,咚咚咚向下砸著,黎千夢躲閃不及,頭上中彩好幾次,整個人頭暈眼花險些溺水,趕忙默唸“雨過天晴”,這才停下這場放肆的元寶雨。
確認她能控制場景之後,她立馬恢複人形,又將自己腳下變作平地,隨後在這個世界散起步來。除去她過於逆天的幹涉能力,這裡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充滿真實的生活氣息,船伕縱情唱著影視金曲,採蓮女嬉笑著打鬧,每個人都栩栩如生地活著。
這裡究竟是哪裡?為何她被霧氣圍攻之後會來到此地?她記得最開始是被琴聲吸引,那麼,難道琴聲是百裡嵐霽的神識發出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是否說明百裡嵐霽也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
腦中的疑問一個接一個,黎千夢仔細觀察著街上每一個人,希望從他們身上找出端倪。若她想的沒錯,與她擦肩而過的某個人,說不定就是百裡嵐霽神識所化。
可這個世界之大,遠超她的想象,她從正午找到傍晚也無甚收獲,就連遊船上的人她也逐一去比對過,甚至像個推銷客服一般,見人就問“你是不是百裡嵐霽?”,還被當作鬼上身險些被綁起來強制驅邪。
還好她有控制世界的能力,解決完穿著道袍的江湖人,黎千夢覺得這樣不是辦法,正在她苦思冥想之際,忽然注意到水面上的倒影——她雖然是個人形,五官卻十分隨便,眼睛不似眼睛,眉毛不像眉毛。
受此啟發,她心念一動,將自己變作百裡嵐霽的模樣,身上衣飾也換成他常穿的素色紗衣,不過他平日裡是何發型,她怎麼也想不起來,索性弄了頂雲天廻同款玉冠。一番變化後,她在湖邊試著走了幾步,自覺已可以假亂真,方滿意地回到街上。
此時天將擦黑,路旁小店掛起燈籠,街上人流也大了起來,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黎千夢隨著人群逛了逛,看中一處擺攤的好地方,將原本的攤主從場景中抹消,自己則走到攤位後變出幾十盞奇形怪狀的花燈,同時化出個擴音喇叭,張口嗓子一嚷就地做起生意來。
“來一來看一看,限定版花燈,只賣一天,只賣一天,售完無補!”
造型獨特的花燈成功吸引來人群,好奇心重的小童、看獵奇的閑人一個個圍了上來,也不問價格,站在攤位前伸著手努力去夠花燈。
而他們的身體卻好似受到某種限制,到了攤位前的固定位置就不能再往前,於是那一隻只不斷揮舞著向前伸的手,便像是被關在閘門外的喪屍,分外古怪。
黎千夢壓下心中異樣,繼續叫賣著,越圍越多的人群成功吸引來目標,一位包著頭巾的年輕婦人擠到最前面,吃驚地說道:“郎君!你怎的出來了?”
魚兒上了鈎,自然該收線了。
黎千夢一個念頭,她和年輕婦人就到了無人的樹蔭下,那婦人絲毫不覺奇怪,仍瞪大眼睛看著她。
黎千夢按捺住加速的心跳,問道:“你是?”
“瞧我,”婦人羞澀地垂下頭,攪著手小聲答道,“郎君幾天前倒在我家門口,我見郎君可憐,便將你帶回家中照顧,不承想,郎君今日醒了。要是早知道你今天會醒,我就多買條魚了,魚湯最是滋補了。”
“原來小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如此,我這就隨你回家,我親自下廚報答小娘子的恩情。”
婦人聞言,快速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張清秀小臉飛滿紅雲,在桔黃的燈火映照下,依佛路邊初春乍放的小黃花,格外可愛動人。
可惜這裡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否則這美人相救的劇情,何嘗不是一段佳話的開端。讓百裡嵐霽從了她,也就不會在她面前成日唸叨著要負責之類的話了吧。
經過七拐八繞,黎千夢總算隨婦人回了她的住處——一間隱在弄堂中的小屋。正是晚膳時分,左右鄰居在巷道上置了小桌,一家人擠在一起用著飯,誘人的飯菜香充斥著整條巷子,陳舊的燈籠晃晃悠悠,照得人影彷徨。
“郎君,當心腳下。”婦人引著她走進屋去,柔聲提醒她繞過門前的小水坑。
門窗上貼著大紅的喜字,黎千夢想起昨晚在黑店的經歷,搖了搖頭,將喜字憑空抹掉。
屋子不大,一進門就能看到角落的木床,百裡嵐霽直挺挺躺在上頭,雙眸緊閉,不知情況如何。
婦人顯然也注意到他,驚呼一聲:“啊!怎麼會有兩位郎君?”
話落,她將手上東西一扔,身手敏捷地翻進廚房,拿起一把豁了口的菜刀,顫著手護在床前,儼然一副保護者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