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宴
“百裡，你忍忍，千萬不要出聲。”
黎千夢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像貞子似的爬出床底，以最快的速度將發髻鬆了開來，發飾隨手扔回梳妝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開啟了門。
門外，日已西沉，幾點星子伴著明月閃爍。
嚶嚶六姐妹排成兩隊乖巧站著，她們手上皆端著木製託盤，託盤上蓋著一層薄紗，月色傾瀉，織物表面氤氳出銀色輝光，格外漂亮。
“你們這是？”
領頭的那位嬌羞笑道：“我等特奉少爺之命，前來佈置月夜宴。請問黎姑娘，想將小宴設在園子裡還是屋子裡？”
答案想都不用想，不過黎千夢仍是裝模作樣看了看天，才道：“今夜月明，就在園子裡吧。”
“是。”
六姐妹得令，麻利地動了起來，不過一盞茶不到的時間，已在垂絲海棠樹下放上別致的圓桌、小凳並一應裝飾，選的位置也很取巧，正好略一抬頭便能從樹枝間隙中看到天上的星月。
樹上也掛上了幾盞鳥獸形狀的燈籠，或似俏立枝頭，或似抱樹而眠，園子裡一下便多上不少生氣。
黎千夢沒料到雲天廻如此用心，看看自己此刻衣衫是不整的，頭發是披散的，臉上一點妝也無，實在是有些辜負這場夜宴。
“黎姑娘，我等就先退下了，請您在此稍候片刻。”
“辛苦了。”
送走嚶嚶六姐妹，黎千夢折身回臥房，選出一條月白色絲帶，簡單束在腦後，又將衣服上的褶皺盡力抹平，嘴上點好櫻桃色口脂，好歹是收拾出個能見人的樣子。
再推開門時，雲天廻不知何時竟已到了，他靜靜坐在鞦韆上，嘴角是慣常的那抹淺笑，本就脫俗的容顏被月色一洗，便像那雪山之巔的孤傲聖蓮，教人不敢輕易接近，生怕毀了這樣動人的場景。
黎千夢輕輕掩上門，再抬頭時，雲天廻已站起身來，好看的眼睛燃起亮光，衣料隨著行走發出簌簌的聲響，山泉般的清澈男聲帶著笑意：“可以開宴了麼？”
眸子一旦有了光，他的笑便格外蕩人心神，黎千夢有些不自在地咬了咬下唇，僵硬地指了指小桌：“隨便坐。”
雲天廻笑意愈盛，點點頭坐下，執盞斟酒，骨節分明的手撚起細長酒杯，遞到黎千夢身前：“黎小姐，請。”
見她接過酒卻不飲，又道，“怎麼了？”
“沒什麼，你還是像他們一樣叫我黎姑娘吧，黎小姐這個稱呼，和這個世界好不搭。”黎千夢舉起杯子碰了碰雲天廻的，幹脆地一飲而盡。
酒液入口，黎千夢表情一怔，傻愣愣問道：“這是，百利甜？”
“是，也不是。”雲天廻開啟酒壺，解釋道，“酒壺底的那顆銀珠是如意酒仙珠，放到液體中，就能令飲者品嘗到最想喝的酒。”
“這麼神奇？”黎千夢主動遞過杯子，“再幫我倒一杯。”
雲天廻睨她一眼，眼中戲謔一閃而過，耐心替她斟滿。
黎千夢鄭重地用雙手握住酒杯，閉眼默唸“馬提尼”，爾後將酒杯放到嘴邊，小心品嘗舌尖的滋味——真的變成了馬提尼的味道！
“好生厲害，連雞尾酒的味道都能複刻。”
她笑得純粹幹淨，一張濃麗的臉本就蠱惑人心，笑意更是最好的妝容，險些晃花了對麵人的眼。
雲天廻移開視線：“你喜歡就好，這顆如意酒仙珠就留給你了。”
“這怎麼行，無功不受祿，今夜之約本是解你我之間的不快。”黎千夢拿起酒壺替二人滿上，“喝了這杯酒，可別再不高興了。今天起，希望你我二人的關系能更近一步，往後以朋友相處。”
二人默契地舉杯相飲，黎千夢又替自己斟上一杯，“平日裡你對我多有照拂，這杯是謝你的。”
喝完一杯，她又滿上下一杯，“這杯是敬你為今日夜宴的用心，我沒想到……總之我準備得不夠好，自罰一杯。”
幾杯酒下肚，黎千夢雙頰緋紅，一雙昳麗的眸子染上水色，像盈滿了春水，格外勾人心魄。
雲天廻按下她還要執壺的手，他的手心溫熱如春日陽光，而她的手背涼得像覆過冬雪，二人皆被這溫度的差異攪得一愣。
“你冷，怎麼不提？”
黎千夢想抽回手，無奈雲天廻看似隨意一按，她卻如何也拔不出手：“還好吧，是你太熱了。”
金色的靈光從雲天廻掌心蔓延而出，陣陣暖意自手背傳遍黎千夢全身，忽然間，她腦中閃過煌炎說過的話，現在這樣，就算是曖昧吧？
“雲少爺，你不必如此，我真不覺得冷的。”
黎千夢猛一抽手，原以為雲天廻還使力按著，誰知對方洩了力，玉壺傾倒，酒液灑了半大桌，連她的前襟也沾濕些許。
“我……我去換身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