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黎千夢畢竟是從未修煉過的凡人,連走帶跑都快跟不上了,氣喘籲籲道:“小貍……你慢些,我快不行了。”
蘇北貍不情不願地停下步子:“今晚有正事,我勸你不要搞怪。”
黎千夢隨手扶住一棵樹,指了指自己淩亂的頭發:“我跟都跟不上你,你要是急,不然你帶我走一段?”
夜風吹來,月光下的黎千夢汗濕了額頭,碎發胡亂粘在臉上,頭頂的發髻也歪歪扭扭,活像剛逃難出來的。
蘇北貍見她這般尊容,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終彙成一聲冷哼,向她伸出右手:“你把嘴閉好,不許再說話了。”
黎千夢抿緊雙唇,重重點了點頭,隨即抓牢他的手。
接著她就起飛了,黎千夢只覺自己飄了起來,風慢了,光停了,重重樹影越退越遠,腦中突然想起一句廣告詞——“風馳電掣,小貍摩托”。
突然,蘇北貍一個急剎,三道人影攔在正前方,打先一位瘦瘦長長像個竹竿,開口是個公鴨嗓:“喲,蘇師弟,這是忍不住了,擄了個人來吃?”
他左邊一個又圓又胖像墩子的男子接著說道:“哎呀,吃人還敢到主峰後山來,蘇師弟不愧是乾駟道人的好徒兒,膽大包天吶!”
剩下一位長得普通到沒有任何特點,聲音尖尖細細,像老鴇似的:“你們這些妖怪也真是的,戒不掉吃人的癮,還妄想得道飛升,簡直笑死人啦。”
蘇北貍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滾開。”
“哦,好怕怕,平日裡裝得單純無害,實際上又兇又壞。”
“我們三個身上都有長輩的神念,你敢動手嗎?包你明天就進慎思堂~”
“嘎嘎嘎,有本事來打我們呀!”
蘇北貍牙關緊鎖、眼中帶火,胸口猛烈起伏,他用力閉上雙眼,左手青筋暴突顫抖著伸向腰間……
“砰!”
一聲悶響,幽綠的煙霧之下,是三道在地上哀嚎滾動的扭曲人影。
“呼!”黎千夢揉了揉手腕,再次牽起蘇北貍的手,“走吧,人是我炸的,與你無關。”
心下卻想,這雲天廻還算有些良心,給她的煙霧彈又輕又好扔,真是出門必備防身上品,回頭得多要點。
蘇北貍呆愣地看著黎千夢,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索性一言不發牽著她埋頭狂奔,沒一會兒就到了山頂。
司空青和百裡嵐霽已靜候多時,他們俱都穿著門派服,身上打理得一絲不茍,默然立在陰影中。
“黎姑娘,請在此跪好。”
百裡嵐霽食指一點,靈力照亮地上一片紅色蒲團,蒲團前立著一塊石碑,上書“誓星碑”。碑前放著一盞香爐,兩側各有幾碟貢品,司空青笑盈盈地站在旁邊,鼓勵地點了點頭。
看來是要行拜師禮了,黎千夢如此想到,乖順地跪下,扶了扶自己搖搖欲墜的發髻。
一根冰涼的手指擦過她的指尖,百裡嵐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莫動。”
接著,發髻被打散又重新梳好,一聲清脆的響指後,黎千夢覺得面上一陣清涼,那些汗液和灰塵都不翼而飛。
一盒裝飾精美的胭脂被遞到她手中:“你口脂淡了,補一補。”
黎千夢糾結地看著掌心的死亡芭比粉,百裡嵐霽這大直男,怕是被胭脂鋪的老闆娘清庫存了。
終究沒有勇氣塗上過於前衛的熒光粉,黎千夢一狠心,牙齒重重咬了咬嘴唇,雙唇登時紅潤如初:“這樣就好。”
百裡嵐霽沒有多言,又遞來一盞熱茶:“磕三個響頭,敬給師尊。”
她上次磕頭還是福利院過年討紅包,誰磕得又多又響,誰的紅包就最大,她每年都能拿到最大的那份。眼下也算是回歸老本行了,三個響頭一個賽一個聲音大,聽得蘇北貍都不自覺揉了揉額頭。
“師尊請喝茶。”
司空青接過茶盞,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好孩子,心誠。”
他飲下一整碗茶,將空盞放回百裡嵐霽手中,親手扶起黎千夢:“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關門弟子,雖不能入乾星盟弟子冊,但為師絕不會虧待你,望你努力修煉,早日得道飛升。”
他的聲音洪亮而寬廣,像一條承載萬物的大江,奔騰著托起浮萍似的黎千夢。她的眼角微微濕潤,她不知這條江會帶她到何方,只知從此之後,她將有嶄新的人生。
“好了,為師現在教你第一堂課,從這裡跳下去。”
司空青指著山邊懸崖,雲淡風輕地說道。
忽忽的狂風自崖下傳來,吹醒恍惚的黎千夢,縹緲的白霧迎面襲來,在她心中彙成三個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