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疑
曲芙蓉聽到周懷海聲音嚴厲,臉上的表情也由晴轉陰,嚇得慌忙立起身來。
一時緊張,忘了右腳不能落地,右腳一下子觸到地面,又疼又不得勁,想起師父的叮囑,連忙抬起來,只用左腳單腿立著,用手撐了椅子,低著頭囁嚅道:
“師父,我……我不是有意頂撞師父,我……”
沈采芹正在忙著將屏風合起來,聽到師徒二人對話,轉回頭來,瞧見曲芙蓉神色緊張地立在那裡,忙走過來扶她:“無事,芙蓉你快坐著,你師父也不會怪你的。”
曲芙蓉回頭瞧瞧周懷海,未敢就坐。
沈采芹悄悄推了一把周懷海,周懷海咳嗽了一聲,說道:“芙蓉足踝剛剛受傷,不宜久立,坐著吧。”
“是,師父,”曲芙蓉答應著,見周懷海於旁邊椅子坐了,自己才小心坐到椅子上。
沈采芹道:“芙蓉你先坐著,我先過去忙,待會兒仍叫遠志揹你回屋。”
“謝謝師娘,”曲芙蓉應著。
沈采芹去櫃上忙活了,只剩下曲芙蓉一人面對周懷海。曲芙蓉更加侷促不安,低著頭,不敢抬頭直視周懷海。
周懷海開口道:“芙蓉,你明明是在質疑,嘴上卻不肯承認,這是口是心非。為師不喜口是心非之人。”
“是,芙蓉錯了,請師父責罰,芙蓉以後不敢再隨意質疑師父了。”曲芙蓉老實認錯。
周懷海道:“你沒有做錯,師父為何要責罰於你?”
曲芙蓉聞言抬起頭,瞪大了雙眼瞧著周懷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瞧著周懷海臉上平靜,目光直視著自己,不似有其他意思,曲芙蓉心中惶惑,卻未敢出聲發問。
周懷海接著說:“你心中質疑師父,敢於提出自己心中疑問,此事本沒有錯。藝無止境,師父也不是全都是對的。
“尤其我們醫家,面對的病人病案複雜多變,並非都得按著前人的醫案套路一成不變。得按照當時情形審時度勢,善用化裁之道。”
周懷海繼續說道:“你心中有束縛,不敢真正質疑師父,聽到師父問你,你便改了口,是怕師父不悅,是不是?”
曲芙蓉聽到周懷海這番言語,已經明白周懷海的意思,老老實實點了點頭,“是,師父,芙蓉方才即是如此想的,問過後,又覺得師父怎麼會有錯,不應該如此發問。”
周懷海語氣緩和下來,臉色也不似方才那麼嚴厲,道:“你方才質疑師父,為師並沒有不悅,相反倒是欣賞你這一點。為師不喜的,只是你為了取悅師父,便不敢承認,反而推翻自己前言。
“你不必隱藏自己的疑問,有何問題只管提出來,即便是為師解答不了的,可以共同探討,你也可以自去找尋答案。
“也不用被師尊的規矩框住了頭腦,束縛了手腳。為師期望你將來能超過師父,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隻會因循舊路,人雲亦雲。”
曲芙蓉恭恭敬敬答道:“是,芙蓉明白師父的意思了,定當勤勉好問,定不負師父厚望。”
周懷海藉此機會給自己心愛的徒弟上了一課,瞧向曲芙蓉的目光變得溫和,說道:
“接下來,為師同你講講,解你方才心中的疑問,芙蓉你好生聽著,並不是師父師娘與師兄們小題大做。
“這足踝承擔著支撐負荷身體的重任,保持身體穩定平衡至關重要。許多人足踝扭傷了不以為意,不肯好好養護,又跑又跳,覺得反正骨頭沒事,又不影響走路。
“殊不知,表面看起來足踝只是有些紅腫,實則內裡足筋已經傷得頗重。你認得那稻草繩子吧?”
周懷海停下來問曲芙蓉,曲芙蓉連忙點頭,“認得認得。”
“有些人的足筋傷著了,就好比那稻草繩子受了磨損,起初只是邊緣起了毛刺,倘若不好好養護,接著磨損,毛刺就會越裂越大,傷得就會越來越重。嚴重的,會磨損得幾近斷裂。那時再治可就難了。弄不好,走路都會跛行。”
“啊?當真如此嚴重?”曲芙蓉瞪大了眼睛。
周懷海道:“為師絕不是危言聳聽,以前碰到過這樣的案例。農家人上山砍柴下地種田,足踝崴了扭了是常事,有些人不當個事,再者說,他也沒功夫好好養傷,他還得奔走著養家餬口。
“受傷的足踝失於休養,勞損加重,難以根治,便留了病根,慣常會崴到這只足踝,更有人到最後走路都困難了。”
曲芙蓉聽了,連忙說道:“師父,芙蓉不知其中厲害,還道師兄們小題大做,非得揹我回來,是我見識淺薄了。”
周懷海道:“無事,不知者不怪。為師與你說這些,便是要你以後行醫遇到此類情形,務必審慎以待,萬不可掉以輕心。”
曲芙蓉鄭重點頭道:“是,師父,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