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
蘇微寒臉上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繼續說道:
“我從曲家村回來的時候,天已很冷了。我母親本就體弱,陪著我一路長途跋涉,回來的路上染上了風寒。
“她強撐著身子,硬是堅持著回到了府中,一進門便病倒了。我看著她躺在病榻上,心裡又愧疚又心疼,只能日夜守在母親身邊,服侍湯藥。
“等到母親痊癒,大雪已經下了起來。山路不通,來不了元寶鎮,驛路也不通,信也無法寄過來。
“我每日裡望著窗外的大雪,都在想,妹妹在這裡吃苦受罪,我卻無能為力。那時候,我恨不得自己生出一雙翅膀飛到元寶鎮,將你帶回去。
“漫長的寒冬裡,只能坐在屋中遙想,想著妹妹此時在元寶鎮做著甚麼?妹妹是冷是暖?是否開心?
“後來,從最初的惶急中定下心來,我慢慢想通了,妹妹的想法是對的。
“沒有甚麼人可以依靠一輩子,只有你自己才是自己的依靠。當為你遮風避雨的大樹都倒下了,你只能自己活成那棵大樹,自己去扛起風雨。”
蘇微寒說這話的時候,亮如夜星的目光裡,蘊含著堅定與自信。
曲芙蓉對姐姐這番話感到震驚,姐姐說出了曲芙蓉的心裡話。
她不禁在心中感嘆:原來,如今的姐姐,依舊是能曉悟自己心意的姐姐,依然是支援自己自食其力的姐姐。
在這之前,曲芙蓉還以為,成了將軍府大姑娘的姐姐,如今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豪門生活,不會再像以前那般,不依賴別人、事事想著自己幹、落魄時也是想著自己當繡娘養活自己。
看來自己真的想錯了,還以為姐姐會反對自己在這裡當學徒,自己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很久以後,曲芙蓉才知曉,蘇微寒能說出這番話來,還有另外的原因。不過,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曲芙蓉兩手抱住蘇微寒,將自己的臉貼在她身上膩了一下,撒嬌地說道:
“謝謝姐姐,我還當你今日是來捉我回去的,你如此一說,我就能安心地在這裡,接著當我的學徒了。”
她想起一事,放開蘇微寒,回頭又看了看曲慕蓮,問道:“姐與大姐怎麼又湊到一起了?我好像沒有告訴你,大姐家的地址。”
蘇微寒幫曲芙蓉理了理頭發,道:“我從曲家村回來的路上,一路上都在想著,等回了城就與你一同去找大姐。
“一來得去告知大姐,咱爹孃已經不在了;二來是想著,如今只剩下咱們姐妹仨了,姐妹間要時常走動,有甚麼事情相互幫襯著,不能生分了。
“誰知,我回來你竟不在府中,我不知道地址,只好動用府中的人脈,打聽到了大姐家的地址,這才與大姐聯絡上了。大姐聽說你來了元寶鎮,與我一樣,也十分擔心你,急著見你。
“熬了一個冬天不知你的音訊,我與大姐等不及山路完全化開。這幾日,剛剛開始化凍,聽說可以行馬車了,我們便出發上路了。
“雖說路上顛簸難行,好歹是趕了過來。見到你人了,心裡才算安心了。”
姊妹仨正說著話,方序章送過來一個食盒及兩個包袱,說是從馬車上拿下來,兩個姐姐帶給曲芙蓉的。
曲芙蓉立起身謝道:“謝謝方公子,一路辛苦了。”
方序章道:“曲姑娘莫要客氣,你們姐妹依舊說話吧,我去陪著小進,看看他醒了沒有。”
蘇微寒拍了拍食盒,拿過一個包袱,開啟來對曲芙蓉說:
“拿了些你愛吃的芝麻酥、桂花餅還有山楂糕。這是我給你做的幾件中衣襯褲,以前的都該小了吧,看你長高了好些。大姐也給你做了兩身新衣裳。棉的如今穿,夾襖等開春就該穿了。”
曲芙蓉瞧瞧蘇微寒又瞧瞧曲慕蓮,眼圈又紅了,“謝謝姐,謝謝大姐。”
曲慕蓮的目光中帶著疼愛,拍拍她,說道:“自家姐妹,謝甚麼呢?”
蘇微寒拉過她手,愛憐地說道:“你缺甚麼用甚麼,盡管說好了,下回再來時給你帶來。”
曲芙蓉說:“姐、大姐,我在這裡挺好,你們也都瞧見了,也就放心了,不用再來回跑了,路又難走,看把小進累的,你們想必也是很累的。”
蘇微寒道:“你不用擔心,我們何時想你了就來,累不著。”
曲芙蓉瞧著走出屋子的方序章背影,問蘇微寒,“姐,方公子怎麼一同來了?”
蘇微寒道:
“這一回我與大姐急著過來,原本母親不放心,山路崎嶇難行,只我們兩個帶個孩子,又怕路上不太平。大哥與莫寒哥又不在身邊,沒個妥實的人陪著,母親不放我離府。
“恰巧方公子去府中,給母親送醉鄉居新出的糕點,母親拜託方公子一同陪著前來。”
曲芙蓉說:“倒是難為了方公子,跟著你們一路奔波吃這苦。”
曲慕蓮笑:“小妹不用擔心,方公子心裡願意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