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淚
曲芙蓉來到梁振玉屋裡的時候,大夫正在給曲雁荷把脈。梁振玉守在床邊,一臉憂急。蘇莫寒候在大夫身後,同樣是焦急的神情。
大夫把完了脈,說道:“她這是由於猝然受驚,或是長期驚懼,傷及心神,又由於煩勞過度,損及髒腑,加之久病未愈,失於調養,以致虛勞。夫人放心,沒有大礙。為今之計,當安神定驚,益氣養血,滋陰溫陽。”
梁振玉舒了一口氣,忙說:“有勞先生了,速去開藥方吧。”蘇莫寒便帶著大夫往外屋開藥方去了。
曲芙蓉撲到床邊,將姐姐曲雁荷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身旁的梁振玉,一眼不眨,定定地瞧著曲雁荷,伸出手,顫巍巍地觸控,她的頭發、她的額頭、她的臉頰,眼淚撲簌簌地,一個勁地往下落。
蘇莫寒送走了大夫,回來見到屋裡的情形,勸道:
“娘,您先去歇息一會兒,妹妹已經回來了,您就安心吧,大夫說了,將養些日子她就沒事兒了。您和小七都勞累一整日,這樣不成,會累壞的。”
李芸苓也勸道:
“是啊,姨母,這裡有我和小枝守著就成,待會兒藥熬好了,我來喂,等姐姐醒了,我就去喊您。”
梁振玉說:
“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兒守著,十幾年了,我終於把她盼來了,我哪捨得挪開一眼,我得一直在這瞧著。放心,我沒事。
“你們都累了幾日,都去歇著吧。還有芙蓉這孩子,瞧她這疲累的樣子,芸苓,你快扶她回屋歇會兒。”
曲芙蓉握著曲雁荷的手,不肯撒手,說道:
“不行,待會姐姐醒了,發現換了陌生的地方,要是見不到我,會害怕的。”
曲芙蓉內心更害怕,她一鬆手,姐姐又會像半年前一樣消失不見了。
這一次,說甚麼,她都不放手,她得寸步不離地待在她身邊。
何況,她還有好些疑問,必須弄清楚,她得在姐姐醒來的第一時間問她。
蘇莫寒見此情形,不再勸說,移了一張小榻放在床邊,便暫時回屋去了。
黎明時分,曲芙蓉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榻上。原來半夜裡,她抵不住勞頓睏倦,伏在床邊打起了盹。李芸苓和小枝將她移到榻上歇息。她翻身起來,瞧見梁振玉仍然在那兒盯著曲雁荷。
見曲芙蓉起來了,梁振玉悄聲說:“喂過兩次藥,她看著好點了,這會兒平穩了,咳得也沒那麼頻了。”
確實如梁振玉所言,曲雁荷的臉上有了一點紅潤,不似昨夜裡那般憔悴不堪。
曲芙蓉環顧一下四周。梁振玉說道:“不用瞧了,芸苓和小枝忙活了大半夜,方才我讓她們歇息去了。”
曲芙蓉趕緊爬起來,小聲說道:“蘇夫人,我來看著就行,您快歇息一會兒吧,待會兒姐姐醒了,會有好多話要說的。”
梁振玉輕聲說道:
“我真的沒事兒,這會兒我是高興得不能入眠。這一宿我就這麼瞧著她,我是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我瞧著她面板粗裂、形容憔悴、氣息奄奄。我就在想這孩子不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就忍不住掉眼淚。”
“我又高興,我終於見到她了。多少年了,我日日夜夜在猜想,她長多高?她長成甚麼模樣?如今她終於活生生地在我眼前,我能瞧著她,我能摸著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多滿足?”
“我知道,我知道。”曲芙蓉用力點著頭,她太知道了。半年來,對親人的想念就像一隻看不見的巨獸,夜夜在啃噬著她的心。就這麼半年,她已經深有體會。她不能想象,梁振玉這十幾年來是怎麼熬過來?
她二人正小聲說著話,曲雁荷突然醒了,暴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梁振玉忙拍著她,曲芙蓉慌忙跳下地去桌上拿水,卻見蘇莫寒恰巧走進來,抄了水杯,飛快將水遞到她手上。
原來,蘇莫寒不放心這裡的情形,歇過一覺,便早早過來探望。
曲芙蓉也來不及同他打招呼,接了水杯,回身給曲雁荷餵了水。
曲雁荷咳了一陣,安靜了下來,瞧瞧眼前的梁振玉,又將目光落在曲芙蓉身上,疑惑不解地問道:“妹妹,我這是在何處?”
曲芙蓉扶她坐起,倚靠在床頭上,拿了枕頭給她墊好,方說道:“姐,這是蘇府,這位是蘇夫人。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姐你知不知道,你,你不是咱爹孃親生的?”
曲芙蓉停頓了一下,緊張地盯著曲雁荷,怕她接受不了這個訊息。梁振玉和蘇莫寒,也都緊張地瞧著她。
出人意料地,曲雁荷點了點頭,挺平靜地說道:
“這我知道,我來澄州城,就是來尋你,尋我親生爹孃。妹妹你接著說,我記得,我暈倒前在何家院,怎麼到這兒來了?你怎麼會在蘇府?以前沒聽說,咱家在澄州城,有這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