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莫寒見母親發了火,嚇得慌忙跪下,如實答道:
“半年前,母親差遣孩兒去河東鎮,在清水河邊問路時遇見過她。那時,她,大概跌到泥裡了,滿身滿臉都是泥,孩兒只記得她的聲音和那雙眼睛。”
蘇莫寒說著,眼前又浮現出,那雙如湖水般清澈透明的眼睛,還有她笑盈盈地跟他指路:
“公子和寶馬沒必要涉險過河。”
“去河東鎮的話,下游五裡處有座石橋,那裡最近啊,怎麼走到此地了?”
“出村,沿村西那條小路往北行,過了趙家莊,就是官道,沿官道一直往北到河西鎮,就能瞧見大石橋。”
那聲音,清脆婉轉如百靈鳥輕唱,一直撥著他心絃。
蘇莫寒想起她,不由得目光遊離,神思飄遠了,忽然觸及到母親嚴厲的目光,方知自己走了神,忙低頭說道:
“那日,在母親房中頭一回聽她開口說話,便覺她聲音有些熟悉,只是後來她一直哭泣,聲音哽咽,無從分辨。”
“後來在後廚,聽到她和王五的對話,知她是小七扮的,孩兒以為認錯了人。再後來,發現小竹片上的字跡秀氣端正,分明是女子所寫,起了懷疑,直到那夜將她追回客棧,聽到她囈語,方確認,她就是在清水河邊見過的那姑娘。”
“孩兒沒旁的意思,就是好生奇怪,她到底發生了甚麼?半年前見到她時,她看起來快樂無憂,身邊還有另一位姑娘,瞧她們穿著,家境似乎也不錯,如今她何以孤身在客棧打工,又連夜匆匆趕路?”
蘇莫寒說完,一副等候發落的表情。
此時蘇莫寒心裡倒真希望自己認錯人了,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仍然在清水河邊嬉戲玩鬧,她同母親哭訴的話,也不會是真的。
梁振玉聽了,臉色更陰沉,擰著眉頭問:“客棧那夜,你,你們?”
蘇莫寒慌忙道:“不不不,孩兒不敢。原是回來晚了,不想驚動人,瞧她十分疲累,便讓她在裡屋住下,孩兒一直在外面未曾著枕,後來聽到聲音,確認是她,孩兒就到廊上待著。啊,芸苓可以作證。”
蘇莫寒急得看向芸苓。
“對對對,我瞧見了。”芸苓連連點頭,“姨母,那日大清早,您讓我尋二哥商量起程的事兒,我去尋他的時候,他就在外頭廊上。姨母,您忘了,二哥還著了涼,喝姜棗茶來著。”
梁振玉來回打量蘇莫寒和芸苓,臉上慢慢顯出了笑容,道:“好了,起來吧。”
蘇莫寒起來坐著,也不敢再問母親,為何覺得小七不簡單,只悄悄地抹去一頭的汗。
梁振玉自個倒沒忘此事兒,又說道:“我為何說這個小七不簡單?就拿這安神茶來說。茶未必如她所說的那麼神奇,她的心思手段卻是不簡單。”
蘇莫寒未敢接她話茬,心中茫然,不知小七有何手段值得母親如此贊賞。
梁振玉接著說:“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她藉著賞花,讓我別悶在屋裡,多出去走動,既散了心,又助消食,自然願意進食,走得累了乏了,自然一夜好眠。”
“更可奇的是,她引得我大哭一場,心中堵塞多年的塊磊消散了許多,心裡竟是前所未有的舒暢,吃飯也有胃口了,夜裡也眠得香甜安穩了。”
蘇莫寒聽到這裡,惶恐地說道:“請恕孩兒不能體察母親心中疾苦,未能令母親身體早日康健。”
梁振玉道:“這也不怪你,以前我總是憂思難眠,不思飲食,鬱郁不歡,連累你們也跟著惶惶不安,不得開心,看來,往後,我得改改,振作一些,放你們自去逍遙。”
蘇莫寒更加惶恐,道:“孩兒願意替母親分憂,母親萬不可過於自責,母親如此說,讓孩兒如何自處?”
芸苓也道:“姨母說哪裡話?芸苓願意一直陪著姨母,伺候您,幫您解憂。”
梁振玉拍著他二人,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還說這個小七,我愈發覺著,這小姑娘十分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