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還來不及嘆氣,袁頌便脫了外袍,將她整個人包進了懷裡。
他不知道她傷勢,所以抱也抱得小心翼翼,根本不敢用力。
跟淡淡的細雪冷竹香一起籠罩住她的,還有袁頌身上那股獨屬於少年人的炙熱體溫。
是活的。
熱的。
心髒跳動的每一下,都如擂鼓般有力的。
阿青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格外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於是就很安然地把臉枕在了他的肩上,甚至覺得有那麼一瞬間,時間都好像停了下來。
阿青受傷之後,每日睡覺的時間反而被無限拉長——一來本就是到了冬季,她的蛇性犯困,二來也是為了更快療傷。
袁頌就算有心跟她親近,也怕投鼠忌器傷到她,不敢再想以前一樣放肆胡來,只是習慣了抱她入睡,可即便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什麼也不做,卻依舊有一種靜水流年的感覺。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年末。
除夕夜的袁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袁頌在宮宴裡喝了不少酒,本來回府之後還要同族裡的叔伯一起看戲寒暄,但他一進門,就熟練地開始在袁在望面前裝醉,老父親本想就朝中新政的事情關照關照兒子,但又實在心疼他年前忙得早出晚歸,便擺了擺手,提早放他回自己院子裡休息。
結果一踏進院子裡,精神抖擻的袁頌就屏退了外院的僕從,挽起袖子去廚房裡做了兩碗湯圓出來。
上京裡的習俗,是團圓的除夕夜要吃湯圓。
紅泥小火爐裡煮著綠茶,橙黃的橘子和柿子被一併擱在鐵網上蒸香。
碳火烤出的牛肉片上滋滋地冒著油響。
巷口的打更人敲著梆子慢吞吞地走過夜裡,放在棋案石桌上的兩碗湯圓,就成為了袁頌跟阿青兩個人的新年。
阿青嚼著糯嘰嘰的芝麻湯圓,看了眼正在旁邊給牛肉刷醬的袁頌,問他為什麼不一起趁熱把湯圓吃掉。
袁頌很自然地抬起頭:“你不是還沒吃完?”
東山的叛軍被徹底清繳清算,牽出一堆冤假錯案,他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已有一個多月沒跟她一起吃過飯,但神仙吃貢品的秉性卻一直記在心裡。
“一碗是紅豆餡的,一碗是芝麻餡的,我出門前吩咐過廚娘,給你做筍丁鮮肉的,但下人打包的時候,只記得我愛吃甜食,就漏了那份鹹口的餡,本想都給你嘗嘗的。”
阿青捏著湯勺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從自己碗裡舀了三顆芝麻餡的湯圓,換走了另一碗裡紅豆餡的三顆,然後將紅豆的那一碗推到袁頌面前,說:“我吃東西只是為了滿足一時的口腹之慾,無所謂饑和飽,單純嘗個味道就行,這個湯圓皮好糯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其實她還是太嘴饞了。
畢竟尋常神仙壓根就不食五穀,他們只要聞聞貢品的味道,就已經能夠感受到信徒的虔誠了。
偏偏她最貪心,一定要吃到肚子裡才覺得踏實。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過泰然尋常,袁頌花了點時間,才弄清楚她的言外之意,有些不能置信地看了看那碗冒著熱氣的湯圓,又看了看她,不確定地問:“我跟你,一起吃?”
阿青:“不然呢?”
袁頌垂著眼簾出了片刻神,忽然抬起頭沖她笑了一下,拿餘光點了點自己手上烤牛肉的餐具,故作為難地問她:“那這肉誰來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