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過往被騙種種,阿青深吸氣,安詳閉眼。
我信你個鬼!!
然而好在袁頌明日就能去禦前受皇帝的狀元欽點,也算是她守護袁家子孫功德圓滿。
所以明日午時一過,她就可以掐訣解開身上的靈契,屆時即可飛升上界,重獲自由。
想到自己苦熬了幾百年,終於能刑滿出獄,阿青心中感慨萬千,然而思及那頓心心念念饞了不知道多久的片皮鴨,就連開心也一下子少了大半。
仙人下界不能濫用術法破壞凡間規則,更不能坑蒙拐騙就為了滿足一己私慾。
她要是真敢膽大進酒樓吃霸王鴨,掉仙格不說,保不齊還會被凡人狠狠打一頓。
可惡。
放眼整個天庭,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她還倒黴的神仙,兢兢業業看護了一大家子幾百年,臨走想吃頓鴨子都吃不上,簡直血虧。
阿青越想越氣,餘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祠堂的中心——
相比身邊其他人的寂落無光,長身玉立、知禮有節的袁頌,無論放到哪裡,都是人群裡的焦點。
忽地靈光一閃。
既然這一世她主要守的就是袁頌,那她臨走前,問這個狀元郎索要點貢品,好像也沒什麼不合理的,對吧?
直至明日午時以前,她跟袁家還有命契,她向自己的信徒提點小小的要求,又算得了什麼呢?
就連天罰都不可能會落到她頭上。
阿青想到這裡,整個人眼睛都亮了,立刻精神抖擻地在房樑上盤起尾巴,閉眼掐訣。
當識海的滂沱靈力滌蕩於滿堂的歆饗,如潮水般不疾不徐地覆蓋住忙忙碌碌祭典的僕伺和按部就班進行著儀式的家主,以及那位巋然於堂、一無所知的長公子——
雖然懈怠百年未曾好好修行,但阿青滿意地欣賞著這個僅針對袁頌一人築就的幻境,到底還是免不了在心裡自誇一句“不愧是我”。
奉香之後,就是唱經。
袁頌正安靜垂手立於祠堂中央,等父親將儀式交接,然而耳邊一聲綿綿軟軟的“公子”,讓周遭有序井然的禱祝聲也隨之一靜。
有哪房的女眷敢在這種時候出聲?
事不關己,袁頌本懶於去尋找聲音來處,可伴隨著忽然盈滿鼻息的清冷梅香一併撞向他的,還有一具柔軟無骨的身體。
用“投懷送抱”四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袁頌不知是哪家的女眷敢在這般睽睽眾目中罔顧尊卑身份,本能地皺眉避退,一句“自重”尚未出口,一雙極有異域感的墨色綠瞳就在頃刻間映入眼簾。
突如其來的對視讓他在訝異忪怔。
記憶仿若回到弱冠那年苦讀的夏夜——隨風輕閃的油燈、斑駁泛黃的天罡手記,以及那一卷風姿綽約的朱唇紅顏。
袁頌望著猝不及防出現的這張臉,不知是否自己日有所思終有所夢,張了張唇,卻還是噤住了聲,彷彿像是害怕走漏的語息將幻像吹滅。
一身淡綠羅裙的少女眉目秀致,蹙著眉咬著下唇,連微紅的鼻尖都沁著薄汗,似乎站立於她而言,也是件辛苦事。
阿青簡直要罵死剛剛不知道將靈力省著用的自己。
不然她也不至於因為無法用靈力化出分身而不得不用真身親自上門討烤鴨。
長長的蛇尾難免嚇到凡人,然而由於這百年疏於練習,青青羅裙下的人腿別說走路了,就連站直都晃晃悠悠地得找依靠。
阿青無語凝噎,但阿青身殘志堅。
一想到即將到嘴的香香鴨,少女無力的雙腿再次充滿了力量,從走一步扭六下到走一步扭三下,怎麼能說不是一種進步呢?
伸手扶住袁頌的肩,氣喘籲籲的阿青正在努力站穩,防止自己發軟的雙腿自動往地上躺,一句“公子”還未出口,猝不及防環上腰際的手,卻牢牢將她往他的懷裡帶。
箍在腰側的手掌隔著薄軟的衣料將炙熱的掌溫熨帖到她身體,一瞬不瞬盯著她的袁頌始終未置一詞,卻徹底將她扶穩在自己身前。
阿青:“……”
多謝多謝。
就是扶得有點太緊了,可以適當鬆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