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獸醫笑著說。
梁嘉年想想也忍不住笑。
陳國棟幾人也都是笑得不行。
趙立業說:“也是他們不知道三哥的本事,不然湊上來的只怕也不少。”
說著,趙立業就又說到,上次給縣飼料廠弄的那個粉碎機,特別好使,隔壁新義縣飼料廠也打聽到他頭上,問問能不能幫著給他們也弄一臺。
李遠航也跟著說,東郊棉站想弄一輛東風車,知道有個單位有報廢車要賣,但他們都不懂,不知道能不能修好,也不敢買。之前談禮在石頭場就開過東風車,李遠航就問他懂不懂,接不接這單生意。
接啊。
幾個人湊在一起低聲聊著。
小王獸醫對這些機械類的不感興趣,他在跟沈南星說著公社飼養場的事。
“前兩天回家,聽我老子說了一嘴,現在國家搞開放,還要搞啥改革,反正意思就是,以後教育醫療等等這些開支,要交給地方負責。地方咋辦?那隻能往下攤派,縣裡派給鄉裡,鄉裡派給村裡。最終還是得從老農民身上出。還有公社的飼養場,以後就是鄉鎮企業,得自負盈虧,工人工資也都得自己出……真這麼搞,現在各個公社的那些社辦企業,我看得倒九成九!”
如今的社辦企業,早已違背了最初作為補充經濟體的初衷,已經淪為徹頭徹尾養閑人的地方,裡面能幹活的沒幾個,都是關系戶。
領著公家發的工資和糧食補貼,卻創造不了相應的價值。
小王獸醫嘆氣:“等檔案下來,我看飼養場就得第一個倒閉。”
小王獸醫:“培育種豬技術難度太高,成本也太高,風險太大,我不行,搞不定。我就一獸醫,我拍拍屁股回縣裡上班,那些工人,可真不知道要咋辦。”
現在公社在養著這些社辦企業,虧損了也是從公社財政上出錢。
一旦改革開始,上面不斷往下攤派,教育、醫療,甚至是基礎建設,都要從基層拿錢,那基層的壓力會驟然暴增,到時候哪裡還有錢給這些吸血的社辦企業?
小王獸醫說著,就嗤笑一聲:“我跟牛主任說,牛主任直接說不可能,這可是公社的養殖場,公家單位,天塌下來公家擔著。就算是真倒閉了,公家也會給工人安排去處。無非是那些臨時工都要被清退,那有啥,本來就是臨時工。”
沈南星:“你什麼想法?”
小王獸醫:“我能有啥想法,我那點三腳貓的技術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飼養場要從公社脫離出來,我也沒本事負責。反正,就隨便吧,我也是混吃等死。”
沈南星:“你分析的都對,養種豬確實不行,養生豬風險也大。那養雞呢,我是說,孵化小雞來賣。”
“賣雞苗?”
“以前一家只能養兩只雞,後來養到四五隻,只要沒人舉報就也不管。現在呢?現在已經不限制農民養幾只雞了,等徹底改革開放之後,那更是什麼都會放開。”
沈南星說:“你可以回去再具體問問,是不是。現在農村大家都還是按照以前的規矩來,是因為大家都還沒適應,不知道國家已經不管這些了。等知道了,那養雞的人勢必會暴增。”
小王獸醫:“可是大家就算要養雞,都是自己家的雞下蛋抱窩,誰去買雞苗?”
“自家抱窩的雞,才能孵出來幾只?孵出來的雞,公雞多少母雞多少,市場那麼大,怎麼可能供應得了?”
小王獸醫坐直身體:“孵化雞苗……這確實比養種豬的技術含量要低,成本也低。”
沈南星:“不光是賣雞苗,養雞過程中雞會生病,要喂藥打針,還有飼料。這一套都大有文章。你不光是要賣雞苗,比如別人要買一批母雞産蛋用,你要專門弄蛋雞;還有的想要賣雞肉,那就要弄肉雞。學問大著呢,你可以一邊養,一邊實驗,一邊學習……”
談禮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談完,都在聽著沈南星和小王聊。
這會兒談禮也插了一句:“縣飼料廠的飼料,絕大多數都是豬飼料,你可以在養雞的時候,實驗一下雞飼料,以後弄個雞飼料廠。”
趙立業:“肉雞和蛋雞的飼料也要區分開吧。到時候從賣雞苗開始,把雞從生到死都給搞成一套。”
小王獸醫心頭火熱起來。
幾人越聊越是上頭。
“但這飼養場現在還是公社的,咱們咋弄?總不能改成養雞場了,還叫牛主任來管事吧,再說了,牛主任怕是根本不會同意把養豬場改成養雞場。”
李遠航問。
小王獸醫笑容斂去:“不急,我先好好規劃規劃,跟我家老爺子討論看看,還得去學習一下。等這養豬場實在是開不下去了再說。我家老子說,幹啥事都不能急,得準備好,再等待時機。時機不對,哪怕你再有本事也白費。”
趙立業豎起大拇指:“老爺子高見。”
梁嘉年一邊吃菜,一邊認真聽他們說話,嘴角含笑。嗯,生活果然還是鮮活的,不像從前,他眼中所見皆是灰色。
正說著呢,周圍的席面上鬧哄哄的,有人朝著他們這桌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