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雖然沒指望這電影有多好看,但鑒於我壓根就不知道這是演什麼的,我還是在內心祈禱它至少正常。
如我所願,電影開場前十秒鐘特別正常。
一家廢棄的工廠,雜草叢生,斷裂的鋼筋,遺棄的裝置,遠處一聲槍響。
我心說,哦,懸疑片,肯定死人了。
鏡頭轉過,地上一灘鮮血,鏡頭裡只有一隻蒼白的沒有生氣的手垂在地面。畫外聲是一陣可疑的悉悉簌簌。
我心說,哦,驚悚片,肯定在毀屍滅跡。
再然後,鏡頭緩緩沿著那隻手往上移,整齊的切口以及鮮血淋漓,那是一隻斷手。
我嚥了口吐沫,好像……有點血腥。大熒幕給那隻手的截斷面一個特寫,太真實了,血流汩汩,筋和骨頭還有我叫不上名字的組織。實在記不太清了,2008 年時影院居然還能放這種?
我垂下眼眸絕不是因為害怕!),用餘光偷偷觀察唐祁的表情。他面容淡漠,根本沒有被血腥的鏡頭帶起任何情緒。他放在我倆中間扶手上的手,食指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
我正觀察著他手指的節奏,試圖從他打的節拍裡看出他也感覺有點害怕,忽然,那根手指停住了。此時電影裡的音樂也變成了陰間弦樂。我持續關注著唐祁的那隻手,沒有看熒幕,音樂逐漸急促,一聲慘烈的斷弦聲中,唐祁的手臂詭異地抽了一下隨後歪倒著撲向我的手臂——
“!!!”我無聲甩動,畢竟在電影院,雖然沒人,我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他的手像是章魚觸手一樣,我越甩他越貼著。
被我的反應逗笑,唐祁那邊發出悶悶的笑,整個肩膀顫著,胸膛裡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唐祁笑完,偏過頭,眼睛黑白分明,眼神裡的戲謔不再。他用來嚇唬我的那隻手緩緩伸過來握住我的手腕。
你要是害怕我這隻手給你,他說。
屁嘞,明明是他握住我,我又沒有主動握他。
可是對於他這個提議我並沒有反對,因為下一秒,螢幕上出現了斷手的主人,那是一個死去不久的年輕男子,臉上帶著驚愕,表情猙獰。
另外畫面中央還有一個渾身是血的妙齡女子,貞子那樣式兒的。匍匐在草叢裡發出不知所以的咯咯笑,邊笑還邊探手到自己身下,自己摸自己。
這次我沒有用餘光關注唐祁的反應,他握著我手腕的手足以說明問題,因為鏡頭給到那女子自摸時,他握著的手微不可見的緊了一下。
幸虧那個可疑場景沒有放很久,畫面切,黑屏,隨後片頭緩緩起。
我整個人僵在座位上,這什麼劇情走向,簡直震驚我媽一百年。
“咳……”趁著片頭,唐祁裝出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狀似無意起話頭,平平常常:“那個什麼,你說這是你最喜歡的電影?”
我強打精神,語氣生硬:“昂!別說話了,後面越來越精彩。”
“哦。”他說。
度過了剛剛讓我倆如坐針氈的片頭,接下來的劇情竟然還不錯。
螢幕反射的光影在我倆的臉上交錯,我和唐祁維持著他握著我手腕的姿勢,安靜地看了下去。
這電影怎麼說呢,文藝慢熱冗長。用超級長的時間鋪墊女主是怎麼從純粹的白色變成純粹的黑色:糟糕的生長環境、漠視的老師家人同學、從未付出真心的初戀、覬覦她肉體的變態房東房客……
演到一半,我大概明白了這部電影為什麼叫《x》。
x,未知,女主每次經歷不幸,都面臨著她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的未知。可是她的人生前二十多年幾乎可以說沒有遇到過任何好人,在每一次她試圖做個好人時,都會有壞人出現把她拖入更深的深淵。
這樣壓抑慘淡的人生,不經意間展現極端的色情和暴力,電影畫面又是那麼的陽光白水:女主每次要殺人時,鏡頭總是去拍她窗前的一盆小花,澆花壺裡噴灑出細密的水珠,晶瑩閃光,耀眼得不行。
中間有一幕床戲。
演的是暗戀女主的送報員被女主招呼上樓。那個男生是女主生命裡唯一給過她善意的人,女主知道他暗戀她,但是她和所有她要殺死的人上床,就是和這個送報員保持著禮貌距離。這天她喝了酒,狀態鬆弛,脆弱的一面展現出來,於是她藉口家裡的電燈壞了,想他上來修。
門開啟,女主穿著薄透的睡衣,發絲鬆散,眼神迷離,沖小夥子淺淺地笑,送報員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