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國的街道上保留著許多蘊藏著古典味道的建築,可惜都被掩藏在積雪下頭,看不清。
原以為生活在這種分不清時間的黑暗裡會讓人難受,但這裡的人似乎都很歡樂。他轉了許久,街上好像唯一沒笑的人只有他自己。
周玄朔沒什麼過節的記憶,小時候他以為父親是中國人過春節,母親是法國人過聖誕,所以過不到一塊兒去。後來才知道兩人結婚是平衡了利弊之後的選擇,從他誕生後,兩人就沒一起相處過。
周玄朔不怪他們,他們只是各自有了更想一起過節的人。
街角紅黃相間的霓虹廣告牌格外引人注意,一方面是它的顏色是中國式的番茄炒蛋色,一方面是它上頭寫的確實是中國字。
——“中國餃子”
也不知道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周玄朔抬腳邁步走了進去。
店面不大,左右各擺了四張四人小桌,桌上的白瓶是辣椒油,兩個透明瓶子裡頭一個是醋,一個是醬油。老闆是個中年男人,黑頭發黑眼睛,周玄朔試探著說了句:“你好?”
老闆眼神一亮,有些意外,“看你是外國人的長相,沒敢打招呼。吃什麼?”
餃子到了國外也不再按數量賣了,周玄朔掃了眼選單,點了個套餐。
皮是手擀的,內餡肉很新鮮,鹹淡適中,氤氳出溫暖的白煙兒。周玄朔平時在國內不經常吃餃子,也從沒料到會有獨自在國外吃餃子的經歷。
吃到一半,玻璃門被人推開,機械地傳來一聲“ee”。
那人是個年輕女人,戴著口罩。身量高挑,眉目深邃,頭發是偏淺的棕色,大概是個獵奇的外國人。她沒完全進來,撐著門掃著牆上的選單。風從她和門的間隙往裡掃,吹得脫下了外套的周玄朔打了個寒顫。他放下筷子,想回頭提醒那人直接進來看。
那人先他一步說話了,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好吃嗎?”
很小女孩的聲音,像清泉。
異國他鄉,偶遇同胞會有種類似親情的情感産生。他原本是很難産生這種情感的,但可能正好趕上大年初一,情緒會發酵。
周玄朔答了:“還不錯。”
女人單薄的眼尾這才掃過來,周玄朔對上後菜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問的可能是坐在收銀臺的老闆,而不是自己。
她聽到這話一步邁了進來,身後的門闔上了,屋裡重新變得溫暖。周玄朔回過頭,繼續吃著碗裡還有餘熱的餃子。
女人走了進來,跟老闆攀談了幾句,用中文熟練地點了個套餐,坐到了他對面。
周玄朔抬起頭,冷淡的視線在另外七張空桌上梭巡,意思很明顯。
女人卻沒理他,徑直地坐下,伸手摘掉了自己臉上的口罩。一張同樣是混血的臉暴露在他面前。
“一起吃吧。”
她聲音很冷淡,臉上沒什麼情緒,像是無論是誰坐在她對面,她都不在意一樣。只是單純的不想一個人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