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洗手間在一處,都在位於包廂左側的走廊盡頭。蔣珞每走一步都有些飄忽,像踩在雲霧端。她跟著指示牌往前趔趔趄趄地走著,看到了盡頭正在盆栽邊上打電話的周玄朔。
他單手插著口袋,懶懶散散地倚在牆壁上,目光垂下來,盯著面前盆栽前頭的葉子。
“給你摘星星成不成?祖宗。”
蔣珞聽見他對著電話那頭說。
聲音吊兒郎當的,帶著誘哄,還有笑意。蔣珞看清了他藏在眉梢和嘴角的情緒是什麼,是溫柔,是寵溺。
而她在包廂裡無意中窺見的那抹溫柔,跟此時地表情對比起來,像是敷衍,也像是應酬。她憧憬許久的東西,是別人教給他的。
周玄朔看見了她。他目光澄清,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捂住電話口,沖她解釋道:“我女朋友。”
蔣珞沒出聲,怕驚擾到電話那邊的人。她覺得自己好笑,這個時候還能在乎這些,指了指廁所,示意自己是來洗手間的。
從洗手間出來,周玄朔這個電話依然沒打完。她回了包間,告訴陸欻然公司有事要連夜回h市。也不管體面不體面的,她一刻不停地離開了這裡。
不過晚上10點,真正的夜生活甚至還未開始。蔣珞拎著包從酒店門口往外跑了很久很久,跑得出了一身汗,汗水被夜風吹得涼津津的,她才停下來,開始轉變為漫無目的地走。
繁華的街頭,穿著禮服的女人,茫然無措的表情,淩亂的汗水,她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如何引人遐想。
直到有人拉住了她。
“蔣珞。”男人扶住她的肩,蹙起的眉頭裡頭藏著顯而易見的擔心,“你怎麼了?有人欺負你?”
蔣珞的視線終於對焦到男人的臉上,她只覺得無巧不成書,生活果然比小說更精彩。
“席元洲。”她喊他,“好久不見。”
席元洲顧不上跟她寒暄,只是目光沉沉地從上到下掃視她,確定她身上沒有被人控制、侵犯的痕跡才松開她往後退了一步,“你來出差?”
“對。”蔣珞望向不遠處遠離人群的跨海大橋,那邊有觀海公園,“我想去那邊走走,你——”
“我跟你一起。”男人打斷她,“走吧。”
蔣珞是從這一刻才開始想哭的,她自己甚至沒什麼感覺,只覺得橋上的路燈在她眼前斑駁開了,四面八方的齜著光。席元洲把外套披到她身上時,她才感覺到她哭了。
“別憋著。”席元洲背過身去,把空間留給她,“想哭就哭。”
她哭得很大聲,用四個字形容的話,是“鬼哭狼嚎”。席元洲就在她身後待著,抽著煙,明明滅滅的,腳邊的煙頭散了一地。
待她哭聲小些了,席元洲才回過頭看她,幹燥溫柔的手擦幹她臉上冰涼的淚。他也不問為什麼,可能是不在意,也可能是懶得問,囫圇地給她擦著一臉的淚水。
蔣珞看著他的動作,看著他湊近的臉,心裡一邊傷心,一邊又覺得這個男人確實好看。
她覺得自己割裂了,很好笑。
於是她就笑了。
席元洲擦她臉的手停了下來,擰著眉看著她,臉上有些淡淡的無奈,把披在她肩膀上的外套拎起來,蓋在她的頭上。
“你會給我摘星星嗎?”蔣珞在衣服裡,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他。
席元洲抬起眼,這裡燈火通明,霓虹璀璨,看不清天上有沒有星星。但他還是“嗯”了一聲,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