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開嘴裡的一顆堅果,在“咔嚓”的輕響聲裡,夏琰淡聲道:
“對這事你們有什麼看法,直接說完,不必藏著?掖著?。”
“這…”,可臉上明晃晃寫著還有十萬字沒說的讀書人卻猶豫了,顯然忌憚著?什麼,不敢說。
“你不說我說!”
讀書人旁邊的老者見他吞吞吐吐,冷哼一聲,一把推開青年,兀自?走到夏琰面?前,朝她行了一禮。
雖然昨日才被夏琰賭走了祖傳家寶,但這老先生?身?上的那股固執剛毅倒是絲毫沒少。
他臉上染著?淡淡的怒容,顯然對當年這樁冤案早就不滿,此時也恨不得把這樁冤情說的清清楚楚,讓夏琰這些天家權貴能把當年的冤案弄得明?明?白白!
“長公主?殿下?,小人當年就住在楊禦家附近不遠,對他家瞭解更?深,知道他們一家上下?都是清白耿直的人!根本不會也不屑做出那等叛國私吞的事!”
“楊禦他父親只是一個普通退役軍人,因手腳殘廢,本身?就已是半個廢人,怎麼又可能有精力和能力再去?折騰那些死了都要?被祖宗打罵的事?而且楊禦父親回到城東後也根本沒機會接觸到軍弓,他父親的為人口碑更?是我們那片街出了名的耿直和善,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旁邊的讀書人見這老者竟然敢如此直言不諱,忍不住偷偷拽了拽他,卻被老者一把推開,看著?夏琰繼續道:
“況且當年他家那店又小又窄,就是塞滿了可能也塞不下?三萬軍弓…只可惜…哼!聽說當年那莊案子?最開始被涉及的其實是幾個朝廷命官,其中就有當年還沒有成為守城兵之首的楊束大人和他幾個親信!”
老先生?說到這,似乎再也壓不住憤憤的大聲了些:
“據說楊束和他的那幾個親近官員當時曾經都去?過楊禦父親的鋪子?買弓,可也只是買過一次就沒來過了,楊禦父親卻事發後莫名其妙就被他們齊齊指認為軍械私藏鋪!”
“尤其最令人不恥的是,直到楊禦父親最終被判了炮烙之刑,官府竟然都沒派人來搜查過楊禦的鋪子?,彷彿不查就已直接認定這事就是楊禦父親做的!”
老先生?說完,胸口高高起伏,握著?書的手背也根根青筋鼓起。
這事聽到這,不用說就知道這必然就是一樁故意?推卸栽贓的冤假錯案。
連這些沒在朝廷的普通讀書人都能一看出來,朝廷裡那些長袖善舞的人精們又有誰看會不出來?
夏琰丟開手裡的堅果皮,對上老先生?憤憤的目光,聲音有些冷:“這事當年從頭到尾,就沒有其他任何官員站出來說話?”
老先生?一頓,聽夏琰這麼問,臉上的憤懣倒是少了兩分,回想了一下?當年的事,才點頭道:
“有!當年裴府雖然已開始被朝內各方針對打壓,但裴大人在朝中威望依舊,而且當年朝中也還有像明?大人、元大人等敢直言不諱的耿直清廉名臣,他們當年知道這事後就上言要?求重查!但這事…”
老先生?說到這,又皺眉想了想,才抬看著?夏琰繼續道:“總之,上去?的摺子?最終都石沉大海,沒有迴音,而明?大人元大人和另幾個聯名上書的官員,在那之後都逐一被查出了各種罪名,呵!最終被都葛相?親自?流放,裴府自?那以後也越發式微,裴大人也漸漸開始在朝中隱退…”
葛淮…三萬軍械走私栽贓,原來果然和葛淮有關?系,夏琰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想著?昨晚在資料上看到的那些巨額出入,她心底越發沉了一些。
從六年前開始,葛淮那群渣滓就已經如此明?目張膽的侵吞國有財産了…那他們更?早更?隱蔽的開始又是多久以前?這些年累積起來到底又聚集了多龐大的私下?勢力?
夏琰眉頭緩緩皺緊。
前面?的老先生?說著?說著?,臉上的剛毅也漸漸染上了一抹悲愴。
連裴府裴大人那麼剛正不阿的清廉大員最終都不無法在朝廷裡保住自?己的家族,那他們這些連功名都沒有的平民呢…
老先生?垂眸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裡拿著?的書卷,似乎也一瞬間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在這種黑白顛倒的世?道裡執著?了一輩子?,努力讀書考取功名…到底還有多大意?義,最終又是對是錯…
見老先生?臉上悲痛愈顯,他身?後剛剛被他推開的讀書人又緩緩上前,站在他旁邊繼續嘆息補充道:
“唉…當年這件事情鬧出的動靜不小,畢竟牽連了好幾個大官,所以我們都記得很清楚。”
“楊禦父親行刑時…我也在場,那是在五年前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正午,於城西街口執行的…我當時就街道口,還看到了當時年僅十七八歲的楊禦也在一旁,只是他四肢被人死死拽著?,眼睜睜看他父親被活生?生?…”
讀書人說到這裡又住了嘴,似乎當年的行刑畫面?殘忍到他連說都不忍。
炮烙,是將?犯人放在燒紅的銅柱上烤死的一種極其殘忍的死刑方式,一般只針對犯了叛國等重罪的罪人才會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