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抬頭望去,頭頂是平日裡光芒萬丈的琉璃頂,如今也一層一層失去光澤,褪入凡塵;二樓暗綠色的雕欄默不作聲地站在那裡,與沉默垂下的灰黑色帷幕互相映照。
她忽然察覺到無言的落寞,回身到酒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還是溫的,她顫顫地飲了,一股熱辣的暖流順著咽喉流下,周身也跟著熱起來。
又是一杯酒下肚,她右手?撫摸著酒杯上鴛鴦戲水的紋路,思緒萬千。
不知究竟是什麼時候,她動了心?她自己並不知道,想?來感情之事總是毫無頭緒的,叫人看不見摸不著。
也許是從知道他費心救下自己性?命後,也許是從兩人對峙後,他待她好了之後,或許是從當日她逃離之時,便心存愧疚……
如此?種種,連她自己都厘不請。
這麼些時日的肌膚相親,他本身除了霸道偏執些,其他並不招人厭惡,即便是從路邊撿的冰涼的石頭,也該有了溫度。
可到底該不該徹底接受他,她思來想?去做不了決定。
自己內心原有的想?法同方才雲華的話發生了激烈的碰撞,她頭顱中像有千軍萬馬廝打喊殺,苦不堪言。
索性?一杯又一杯熱酒灌進肚中,把自己喝到神?志不清了,就可以免去很多?煩憂。
她從來沒有體會過“一醉解千愁”的滋味,如今嘗到了,覺得不愧是千古名句。
眼前的世?界搖晃起來,她看著戲臺忽大忽小,緩緩站起身來,口?中哼唱著貴妃醉酒。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哇。”她呢喃道:“玉兔又早東升……”
頭重腳輕,她勉強坐在臺前,將酒壺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雲華等了許久都未見暮雪煙從屋內出來,眼看快要?到用?晚膳的時候了。
她推門進去,屋內光線晦暗,恍惚並未見到其中有人。
及至尋到戲臺跟前,這才覺出些許不對勁來。
越往裡走,越是一股濃鬱的酒香,彷彿被誰打翻了酒碗。
雲華緩緩轉動頭顱,她似乎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正從戲臺前傳來。
她平生最不怕什麼鬼神?,認為純屬是無稽之談。
她從腰間掏出佩劍,又將火摺子掏了出來。
光亮猛地在屋內綻開,戲臺前的一團黑影在火光下扭曲變形,雲華迅速湊上前去——那分明是人形,夾雜著曖昧的喘息與女?人的抗拒。
雲華忽然覺得汗毛倒豎——地下之人抬起頭來,分明是衣衫不整的趙明宇!
隨著趙明宇抬起頭來,他身下蜷成一團、神?志不清的暮雪煙也暴露在光亮之下。
暮雪煙身上的衣服還完好,看起來趙明宇像是剛來。
怒火從胸前燒起,雲華一腳便將趙明宇踹到一旁的戲臺上。
趙明宇慘叫一聲,他脊背正撞到戲臺稜角上,痛到神?志不清。
“畜生!”雲華怒罵著,又是一巴掌淩空劈下。
趙明宇的臉腫了半邊,他歪過頭去,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天冬早已聽到聲響趕來,見狀也是怒火中燒,忍不住對著趙明宇又是一陣拳腳。
雲華將暮雪煙抱起來,對天冬說道:“把他捆了,待雪煙醒了,再行發落。”
幾個?時辰後,幾人在後院中等了許久,才等來了暮雪煙悠悠醒轉。
雲華連續呼喚幾聲,才聽到暮雪煙遲疑地“嗯”了一聲。
“雪煙!”雲華忍不住在她肩上拍了一巴掌:“你以後萬不可喝那麼多?酒了!”
暮雪煙爬起來,揉著痠痛的太陽xue,問?道:“怎麼了?”
雲華別過臉去,咬著牙,低聲將方才之事複述了一遍。
月光如銀沙鋪灑在院中,暮雪煙跟著雲華來到院中,見到了跪在地上、掙紮不已的趙明宇。
為了防止他大聲吵嚷,天冬用?布條塞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