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謝三娘頭上包著頭巾,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她雖不怎麼面對人,可總是發出一聲悅耳的回應,代表她聽見了。
三娘走遠了,吳掌櫃對一旁的夥計感嘆道:“嘉然戲院的謝三娘嗓音好聽,身段也窈窕,要不是臉上生了那麼大的疤痕,應該也是個美人胚子。”
夥計打趣道:“吳掌櫃,你都兒女雙全了,還在這裡打人家的主意?”
吳掌櫃紅了臉,別過頭去不理那人,餘下的夥計們都紛紛笑了。
謝三娘回到嘉然戲院,先是將買來的菜送到後廚去,又親自到賬房去看賬。
正忙著,面前冷不丁出現一張怒氣沖沖的臉,把謝三娘嚇了一跳。
“雪……三娘,我說你能不能幫忙照看著點小蝦米,她今天一早上快把我煩死了!”
雲華一邊生氣,一邊追著謝三娘跑。
“我在說話呢,她真的太粘人了,一時半會都離不開人,你就不能幫我去看看,她最親近你了。”
雲華起初還在生氣,後來的語調便慢慢成了哀求。
“沒辦法呀。”謝三娘一邊拿出珠算噼裡啪啦算著,一邊頭也不抬地說:“誰叫這麼多人裡就你沒事做,你不看著她,倒叫誰看?”
“我猜天冬一早便幫著戲班收拾道具去了,阿雲和阿成又要忙上妝,又要忙演出。我呢,一大早又是出門買菜,又是來賬房對賬,也就只有你一個閑人嘍。”謝三娘說。
眼見著算賬接近尾聲,雲華見四下無人,迫不及待地拉了謝三娘坐下,口中說道:“雪煙,我求你了,我真的做不來陪小孩子這件事,你行行好,把出門買菜的事交給我辦。”
暮雪煙搖了搖頭,她將自己的頭巾一把扯下來,指著額頭上一塊青紫色的大包,輕聲說道:“看見沒?這就是我為了出門而付出的代價。”
“這叫什麼代價?”雲華叫起撞天屈來:“這又不是真的傷!”
“自然不是。”暮雪煙一臉無辜道:“誰叫你們才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肯化這種妝,既不肯偽裝,那就不要怪我不叫你出去。”
“我可以化妝。”雲華舉手發誓道:“我後悔了。”
“晚咯。”暮雪煙聳聳肩:“現在你想畫也沒人得空嘍。”
說歸說,暮雪煙還是跟著雲華去陪了一會兒小蝦米。
小蝦米是個三歲的女娃,才學會說話,正是各處鬧騰的年紀。她的生母謝三娘在幾個月前去世了,正值暮雪煙等人到了京城投靠了阿成和阿雲,幾人一合計,決議叫暮雪煙頂了謝三孃的名頭。
好在謝三娘常年染病,又是個寡婦,常年不出門,從無一人發現過她的異常。
小蝦米在後院穿著粉色襦裙,看到暮雪煙來,便拍著小手嘻嘻笑起來,口中含混說道:“娘親,娘親。”
“小蝦米今天有沒有乖乖的?”暮雪煙蹲下身子,在她臉上蹭一蹭:“有沒有聽話?”
“聽話,聽話。”小蝦米拍著手笑。
她彷彿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追出去把藏在凳子後頭的雲華揪了出來。
“玩兒,玩兒。”她說。
雲華狼狽不堪,只得爬出來,叉著腰問:“玩什麼!”
小蝦米示意她蹲下身子,又想要爬到她脖子上去。
“騎馬,騎大馬。”
這話一出來,暮雪煙看著雲華忍無可忍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阿煙姐。”一臉疲憊的阿雲出現在後院門前,她垂頭喪氣地把門關了,走上前來坐在凳子上:“人手不夠了,我整天都快累死了。”
“不是我說,嘉然戲班如今名聲漸起,確實也該擴充人手了。”雲華一邊揹著小蝦米亂逛,一邊說道:“整天就阿雲一個花旦,說出去笑掉大牙。”
“要不然就你上。”她繼續說道:“你才來那會子,客流量都是沖你來的,誰知你又不唱了。”
“這不是怕身份洩露嘛。”暮雪煙嘆了口氣,她也想上臺,可京城如此大,難免便會有人在西江城見過她唱戲,傳來傳去容易出岔子。
“你不會還在怕那個什麼榮王吧?”雲華撇撇嘴:“他在西江城作威作福是不假,到了京城天子腳下,再猖狂也得掂量掂量。更何況他想撒野還得過了太子這一關,你怕什麼。”
“是啊,阿煙姐,咱們戲班這麼多人在,他總不能哪天眾目睽睽之下把你搶走吧?強搶民女這個罪責他擔得起嗎?”阿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