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得救
明溪亭從他的馬車上跳下來,他沒怎麼睡好,原本在馬車內閉著眼休憩,被這孩童的哭泣聲吵得實在心煩意亂,走下馬車來看,發現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孩童,眉頭緊蹙:“荒郊野嶺怎麼會出現這樣一個孩子,莫非是妖怪不成?”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戳小孩的臉頰。
溫綺羅將孩子抱在懷裡,放在自己的腿上,不輕不重拍打著他的後背,須臾,他咳出一點水,聲音孱弱,緩緩睜開了眼。
“你可還記得你的娘親是誰,怎會突然漏了水?”溫綺羅聲音柔和,她這張臉本來就生得溫婉,只言片語這種便讓他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值得的都說出來。
原來是附近村子裡的孩子,和幾個村子裡的孩童到此地玩耍,可不曾想,幾個擅長浮水的孩子玩夠了就上岸,一溜煙跑沒影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在水裡。
“那你現在可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溫綺羅聽後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這樣小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們就在旁邊,恰好路過此地,恐怕早就變成了一具屍體,哪裡還有機會在這裡說話。
又痛搖了搖頭,眼底一片茫然,看到幾個陌生人,心中又膽怯又忍不住好奇,瞪圓了眼睛打量著他們。看著倒是沒有什麼大問題,應當只是受了些許驚嚇。
溫綺羅看著江知寂,他身上衣物早已經濕透了,她的目光觸及江知寂強健的身體,雪白的面容不由得浮現出些許緋紅,輕咳兩聲錯開視線,她唇角微揚:“我看郎君不如先去換洗衣物,如今馬車內無人。”
江知寂輕輕應聲,便轉身到馬車裡更換衣物。
地面上的綠草如茵被滴滴答答的水跡洇濕,溫綺羅輕嘆一口氣,輕聲道:“溪亭,你們先在此地候著,我先將他送回去。”
明溪亭點了點頭,倒是沒有異議。
溫綺羅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到附近的村子裡去。好在孩童的父母親都在此地,正在到處尋找他,眼看著孩子平安歸來,心中不由的一塊重石落地,看向溫綺羅的目光中更多中更多了幾分感激。
“若非女郎出手相救,恐怕我這孩子……”年輕的婦人慾言又止,語氣帶著哽咽,她雙眼為紅,身上穿著簡單的布衣。
溫綺羅此時也不由得面色冷肅:“這樣小的孩子卻任由他跟隨其他人上山下水,這次是巧合,我和幾位友人恰好路過此地,可若是沒有人經過,你可曾想過後果?”
婦人想了一下,心中也是一陣後怕,臉色蒼白地看著懷中的孩子。
“下次我一定會注意,定然不會再讓他到處亂跑。”她看了一眼天色,便主動盛情相邀:“我看娘子並非本地人,想來是外地來的。一路上舟車勞頓不易,不如到家中做客,也好答謝女郎救命之恩。”
溫綺羅含笑搖了搖頭,婉言拒絕:“不必,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告辭。”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界碑上,眼眸驀然一縮。記憶中的影子逐漸浮上來,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上一世沈宴初之所以能夠連中三元,齊恩師致仕歸鄉後便是住在這個村子。當時沈宴初曾經洋洋得意說過,溫綺羅不經意便將此事記了下來。
難怪。
難怪會感覺到如此熟悉,原來是這樣。
溫綺羅猛然睜開眼,陽光撒在她的臉上,她整個人的肌膚彷彿發光一般,散發著粼粼的銀光。彷彿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讓人望而生畏,分毫不敢褻瀆。
她抿了抿嘴唇,這是她重活一世以後第一次感覺到軌跡的變化,原本發生在另外一人身上的事情反而更替到江知寂身上。
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正在撥弄著事情的軌跡。
可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溫綺羅緩緩捂著心髒,感受著來自心髒的躍動。
若是如此,那……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回到馬車邊,那老翁頭戴鬥笠,不是何時站了起來,不動聲色看著江知寂。只見江知寂一身素雅衣衫,手持摺扇,但在日光之下,容貌極盛,其姿容病弱中帶著幾分清雅,當真有前朝遺韻。周身縈繞的書卷氣無論如何都叫人無法忽視,老翁走上前,手中提著一個魚簍。
明溪亭看見他,便忍不住出聲問道:“老人家,我看你在這也坐了挺長時間,不知道你這收獲如何?釣到了幾條魚?”
老翁發須全白,整個人的頭發宛如霜雪,臉上的褶子蒼老得宛如樹木的年輪,他身形佝僂,整個人極為消瘦,枯瘦的手指提著魚簍,另外一隻手則捏著一根釣竿,儼然一副捕魚人的打扮。
明溪亭聲音清亮,哪怕是站在不遠處溫綺羅恰好聽到這句話,可是老翁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他,而是目不轉睛地看向江知寂,渾濁的眼球中帶著深深的打量。
他步履蹣跚走向江知寂,站在他面前停下,“敢問郎君可是讀書人?”
江知寂不置可否。
老翁眼底一亮,他放下手中的魚簍,問了幾個問題,來自不同的經書,又隨機詢問了幾個前朝懸案,已經許久都沒有人能夠將此事查明。
江知寂不卑不亢、對答如流。
老翁滿意點了點頭,眼前的青年雖然一身粗布麻衣,可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清貴之氣,這並非養尊處優所帶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涵養。知識這麼淵博,倒不是一個空有長相的花架子,哪怕面對刁鑽刻薄的問題,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對答如流,想來無事時,應當看過這些案件,並且對此有自己獨特的思考。
兩個人的對話並未刻意遮掩聲音,溫綺羅將二人的對話聽得分明,心中不由得微微感慨,若是尋常的漁翁,哪裡可能會知道這些東西,恐怕連幾個字都不認得,哪裡會針砭時弊,連那些較為冷僻的古籍都問到,這並不像是在詢問,反倒像是在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