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雨後黛
門扉緊閉,窗欞外枝芽上新生了嫩綠的芽孢。
上一世,京城內貴女之間的時興也都以溫綺羅為準,或以宮中為興盛。但凡是宮內哪位娘娘的樣式得了聖上的關注,轉瞬便在京城內乃至大夙興盛開來。
筆尖吸飽了墨汁,溫綺羅攥著筆尖,垂眸凝思。
她倒是還記得幾個式樣,和花紋。
富麗堂皇的牡丹紋,雀鳥繞花枝、七彩雲紋……她提筆而上,筆尖在宣紙上毫不滯澀,須臾,華美紋路躍然於紙上,並著幾個簡單易懂的衣裳式樣。
待墨跡幹透,溫綺羅起身,將上面的式樣遞給房內的裁縫。知禮節而不多言,可想而知江知寂在禦下上別有一番手段。
幾個鬢發梳得整齊的老嫗,一顰一笑之間頗有禮節,見到溫綺羅,福了福身子,滿頭白絲一絲不茍地梳成一個發髻。
溫綺羅參加過宮宴,只在宮裡的嬤嬤身上見到過這樣的氣度。
她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當真有些好奇江知寂究竟如何在大夙內暗度陳倉。
“這些式樣如何,可能做出來?”溫綺羅將自己所繪制的幾種式樣給老嫗們看過,新鮮的墨跡一看便知是剛繪製出來不久。
出於對江知寂的本能信任,溫綺羅並未再去考察這些繡娘裁縫的手藝如何。明溪亭自然不必多說。明家乃是數一數二的大富商,吃穿用度皆是不凡,再穿上更是精細到了極致。
最初見到明溪亭時,他便是花團錦簇的富貴公子模樣,身上是正時興的款式,又用了最好的料子,自然風靡一時。
溫綺羅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品了一口茶水。唇上浮動著一層瀲灩的水色,眉眼之間有波光流動,瑩白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敲出有節奏的音律。
“這些式樣可是娘子獨創?”其中一位老嫗忽然抬眸說道,渾濁的眼中滿是驚愕不已,枯瘦的手指牢牢攥著薄如蟬翼的紙,淡紫的嘴唇微微顫抖。
溫綺羅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點了點頭,含笑看著她:“正是,這些式樣可能做的?”
她並不懂女紅,並不知曉這些式樣製作出來是否大費周章。目前堆在她身上的布料不少,自然是越快處理越好。
僅僅只有這些裁縫還是不夠,溫綺羅低下眼眸,垂眸凝神。
老嫗認認真真點了點頭,目露遲疑:“自然是做的,娘子果然巧思,這樣的式樣我倒是從未見過,想必定能風靡一時。”
她看向溫綺羅,這次的目光中倒是更多了幾分欣賞。
到了她如今這個年紀,早已名動一時,在繡一道堪稱登峰造極,一直在宮中服務於宮裡的那些主子,什麼樣的式樣未曾見過,可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巧思。式樣頗有前朝遺風,卻又大不相同,如今大夙好風雅,襦裙大多為廣袖,可溫綺羅給出的式樣收緊了腰身,又做窄了袖子,裙裾飄飄,更加利索,別有一番野趣,令人想到曾經的胡風。
色澤更加明豔,以磚紅、青綠、柘黃為主色系,頗有壁畫中神女之風。
“既然能做,大概需要多少時辰才能做出一條裙子?”溫綺羅再次看向她,這幾人中,隱約以她為首,又聽見江知寂稱呼她為禮嬤嬤,應當是前朝的女官,這才會有如此風度。
禮嬤嬤思忖片刻,看著宣紙上的式樣,便給出一個具體的時辰:“若是一個手藝嫻熟的裁縫,約莫需要一日。若是幾人,便用不了那麼久,我看娘子可是想要大量處理這房記憶體下的布匹?”
到底是千帆閱盡的過來人,滿頭白發皆是過往歲月的印證,僅僅是一個眼神便能猜測出來溫綺羅的用意。
這位蕙質蘭心的溫二娘子本就是菩薩心腸,而此地又向來盛産布料,最多的不是別的,正是生産布料的作坊。城牆牢固,也抵不過天公不作美,受損嚴重的又豈止只有那些耕作的農民,布料作坊的掌櫃受損更是嚴重,這房內堆積如山的各色布料,都是受潮後才如此,老婦僅僅只是看了一眼這房內的布料,便一眼看穿溫綺羅的心思。
不管是因為哪種原因,對於此事,她都是要盡力而為的。
主子看向溫二娘子的眼神並不清白,清俊眉眼之中藏的是無窮無盡的纏綿青絲,再看這位溫二娘子,身上的每一處,都是神仙一般的品格相貌。
她顫顫巍巍抬眸,幹枯的手背上布滿了淡褐色的斑點,手指算了許久,她抬起渾濁的眼球對溫綺羅道:“溫二娘子,若是你想要做這些式樣,想來那些大家閨秀定然會大為喜愛,這款式有古韻,且飄逸秀美,若是想要大量做出來,老婆子我有一言,請城內的裁縫來,一人負責一部分,繡樣,長裙、披衫等都由一部分掌控,如此,得心應手,想來也能快上不少。”
她們原本就是服務於宮中的那些貴人,自然不會像尋常的店鋪那般。
只是如今溫綺羅這裡堆疊了這麼多的布料,自然要盡快出手,想要短時間內快速處理掉,這種法子便是最快的。
溫綺羅原本這是這般想的,她一直垂著杏眸仔細聽著嬤嬤的每一句話,聽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笑容明媚恣意:“看來我和嬤嬤想到了一處去,綺羅也是這般想。”
“既如此,那便依著嬤嬤所說。”
房內裁縫繡娘或站或坐,面上表情也不盡相同。
“我先讓人去請裁縫來,近些日子恐要嬤嬤多加關照了。”溫綺羅對著嬤嬤盈盈一笑,秀美綺麗的面容端莊素雅,她轉過身子看向站在一旁的紫筠,“紫筠,去將城內的裁縫請來,越多……越好。”
如今最關鍵的事情便是處理這些布匹,繡著華美式樣的紙鋪陳在漆黑桌面上。在日光下,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