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虎作倀者言笑晏晏,為民求生者為階下囚。
當真是諷刺。
溫綺羅狡潔的面容上一片冷色,獄卒猛然一驚,半跪在地上。
“你們州丞以為,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便足以隻手遮天嗎?這樣的好戲倒是令人嘆為觀止。”溫綺羅的眸色愈冷,唇角上揚的弧度便越大,雙手不斷地拍打著,清脆的響聲在空曠的地牢之中有數聲回聲。
“小人哪有這樣的膽子,是……是州丞大人這般命令的。凡是入獄者,飯食皆是如此,小人不敢欺瞞女郎。”獄卒側臉冷汗直流,四肢一片寒涼。
溫綺羅雖無管官身,可她是溫長昀含在嘴裡、最寵愛的小女兒。
朝內文臣武將雖多,只是如今能夠牽制其他國家的武將唯有溫長昀。換言之,是大夙離不開溫長昀,而非是溫長昀離不開大夙,若非封無可封,再往上封,便只有王侯,溫長昀的地位絕不僅限於此。
更何況,那個大夙人未曾聽聞過溫將軍的事跡,若是溫長昀的女兒在他們這地界出了事。
就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將他們活活淹死。
溫綺羅居高臨下地看著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獄卒,笑意未達眼底,她抱起雙臂,在逼仄的牢獄之中輕輕踱步。
細微的腳步聲彷彿是某種鐘聲的鼓點,重重踩在他們的心髒上,讓他們無處可逃,只能深深低下頭顱。
“哦,州丞大人鐵面無私、一視同仁,所有的囚犯都吃這種餿了的飯食。那你們大人抓人的依據是什麼?”
“我初來太原府,見有紈絝子弟堂而皇之打馬而過,低下家奴揮鞭甩在那流民身上,生生把那流民抽得皮開肉綻,死在馬蹄下。可那紈絝子弟卻大笑著張狂而去,那我請問,州丞大人可曾將此人緝拿歸案?可莫要說無人來報案。鳴冤鼓鳴冤鼓,難道是個擺設不成?”
溫綺羅眉宇之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鬱氣,她所言句句屬實,卻深感無力。
馬蹄踏下,她眼睜睜看著那流民在她面前沒有了生息。可她不是大羅神仙,沒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面對張揚跋扈的貴族小少爺,哪怕能攔下,卻也為時已晚。
雨幕之中,那一幕深深鐫刻在她的腦海中,永遠無法忘卻。
溫綺羅的每一句話竟是比這料峭的寒冬還要冷上三分,每一句質問都讓獄卒的頭顱越垂越低。
看他們的反應便知道答案,溫綺羅眼底眸光閃爍,她抿著嘴唇,看向李縣丞,旋即微微一笑:“這段時日縣丞大人受驚了,我這便帶您出去。”
李縣丞深深作揖,對溫綺羅行了一禮:“女郎大恩,某無以為報。”
溫綺羅含笑微微搖頭,伸手將他輕輕扶起,聲音柔婉道:“若不是李縣丞開倉放糧,恐怕事態遠比當初嚴重得多,等不到我父親前來,還會有更多的百姓死去。”
“自然我也相信,李縣丞絕非是他們口中的罪囚。我只相信我雙眼所見到的。”溫綺羅眸光堅定,沒有絲毫猶豫,在黑暗的光線中,欺霜賽雪的肌膚散發著瑩瑩珠光,大半張臉都存在黑暗中,叫人琢磨不透。
此言一出,無人敢攔。
李縣丞跟在溫綺羅身後,一步步往前走。哪怕在這牢獄之中待了數日,也並未見他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