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綺羅屏息凝神,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聲粗重的嘆息,這嘆息綿長憂愁,她抬眸,三兩步開外的一家作坊,男子垂頭喪氣,眉宇之間滿是愁容。
她的視線落在作坊上的牌匾上,這才明白,原來是布料作坊。
“郎君緣何嘆息?”溫綺羅快步走了兩步,站在他面前停下,低聲開口,“可是因著遭了災,布料不好出手?”
那男子一抬頭,卻發現站在面前的是個國色天香的女郎,雙眸微微出神,緊跟著又是一聲綿長的嘆息。
他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踱來踱去,面帶苦澀:“娘子有所不知,暴雨肆虐,遭了災的何止是那些耕作的農民。娘子可曾去城外看過,不少的布料作坊被大雨沖毀,無法繼續生産。原本已經製作好的布料壓在其中,早已染好了色,只等著出手售賣,不曾想,這場暴雨將會持續如此之久。”
他面上的表情越發難看,不過而立之年,可眉心已經有了深深的褶皺,雙鬢染白。
男子反應過來,不由得生出幾分懊惱。站在他面前的不過是年方二八的少女,又怎會知曉這些,怪他多嘴,為何要跟一個陌生的女郎說這些。
他面上露出幾分尷尬之意,轉身便欲走,卻被溫綺羅叫一次:“不知這位郎君,可願帶我見見你們生産出來的布料?”
溫綺羅咬著唇瓣,笑容從容,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大家閨秀的風範,英姿颯爽,並不是嬌憐小女兒家作態。
男子這才再次看向溫綺羅,上下端詳,發現她身上所穿的布料乃是昂貴的雲紗,此物極為難得。他是布坊的掌櫃,對各種布料也算頗有心得,一眼便看出來溫綺羅出身必然不凡。
原本頹靡的臉色生出來些許希冀,說不定這位女郎,便是救他們布坊於水火的恩人。
如今情況非同一般,那些堆起來賣不出去的布,便只能功虧一簣。
他慌忙點頭,神色早已不複方才的不耐,語氣中帶著幾分恭敬,站在前方引路。
簷下光芒正盛,溫綺羅步履款跚,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瑩瑩杏眸不動聲色打量著這座布坊,心中有了判斷。
“女郎喚我一聲楚郎君便是。”他神色稍緩,便主動說起自己當年為何要建造這布坊。
“我聽女郎口音,並非本地人,想來並不知道此地盛産布料,隨處可見布坊。這邊的布,針腳細密,質量上乘,就連上色的工藝在整個大夙也是聞所未聞。”
“往年布料是並不愁銷路的,每逢夏秋二季,總是有來自不同州府的人彙聚於此,購入大量布匹,售往各地。可今年卻並不一樣,這次水災,讓原本的計劃徹底泡了湯。去年的産量不錯,多生産出來的布匹也都賣了出去,我原本想,再多做一些,應當也能賣得出去……”
他話未說完,唇角揚起苦澀的笑容。
餘下的話不必多說,溫綺羅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纖長的眉毛微蹙,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因此你便多做了一些,生産了比往年還要多的布料,卻對這場大雨始料未及。”
楚郎君苦澀地笑著點了點頭,穿過長長的小道,這院落建造得很深,有幾個婢女正忙著打掃院落,見到楚郎君帶客前來,俯下身子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