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綺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明亮璀璨的雙眸宛如子夜繁星,愈發令聞墨移不開眼。
慵然的日光為溫綺羅的發梢勾勒上一層柔軟的光,溫綺羅的周身像是在發光。
恍然之中,聞墨以為自己面前不是一個二八少女,而是端坐在佛龕上的神女。
低眉拈花淺笑,玉面觀音相,悲憫慈悲心。
聞墨深以為然,眼底的困惑逐漸散去:“可如今大夙官員,藏汙納垢太多,是是非非非黑即白,要麼獨善其身,要麼共同沉淪,反而出淤泥而不染者,反而成為異類。”
溫綺羅眉梢一挑,勾了勾唇:“我們本就出生於官宦之家,更應該感謝百姓,要是沒了百姓,我們會有奴僕伺候嗎?會有俸祿嗎?會有官爵嗎?若是沒有百姓……我們本來只是人,和百姓並無差別。”
她嘴唇勾著薄薄的笑意,瀲灩著水光的雙眸卻並無任何開玩笑的意味。
溫綺羅狡黠、戲謔,可事關百姓,她一絲玩笑意味都不曾有。
字字句句皆是出於本心,絕無半點虛言。
“來時,我見路有橫屍萬千,卷著破席等在雨停的百姓。他們有錯嗎?為何要流落至此,分明在水災初現端倪端倪時便能發現的東西,可硬是拖到了我父親前來。聞大人,哪怕我遍體鱗傷,傷痕累累,我都不後悔,因為有人因為我來遲而死去,所以,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背後之人,全盤托出。”
她眸光閃爍著異樣的神采,含笑看向聞墨。
字字句句,發人深思。
聞墨悄然頷首,頗為贊同。心中對溫綺羅怕早已大為改觀,初見時,以為溫綺羅不過是個見識深廣的貴女,可賑災並非玩鬧,想必溫綺羅在此待不了多久便要離開。
可後來卻發現,賑災時,溫綺羅總是在最前列。
不怕得罪本地的地頭蛇官員,反而多次出生入死,掠糧食,為百姓博得生機。
如今更是,深入狼潭虎xue得到賬本,妄圖將百足之蟲拔除。
不一樣,聞墨心中想,溫綺羅和他想過的任何一個貴女都不一樣。
有才女之稱的他見過,滿腹詩論,才華橫溢,七步作詩。
見過嬌蠻跋扈的世家千金,當街揚起馬鞭,打死過路行人,最終也並未受到處罰。
平庸者庸碌無為,不安於室。可溫綺羅所見所聞,是更開闊的一片天。
溫綺羅和她們每個人都不相同,是悲天憫人的貴女,是普度眾生的溫二娘子。
“溫二娘子,那些百姓會銘記於心的。”聞墨抬起淺色的眸子,對著溫綺羅鄭重其事的一拜。
這一拜,心悅誠服。
為這心懷慈悲又穎悟絕倫的女郎誠服。
替百姓,替他自己。
門外,江知寂恰好聽到溫綺羅所闊論的一切,溫綺羅正襟危坐,風雨不動,低眉之間眸光流轉,他的心髒也驀然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