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丞心中驟然一凜,面上卻維持著全然不知的神情。
實則,掌心一片濡濕,裝模作樣攥著的筆,久久未曾落下。
溫綺羅瞧見州丞這副神情,便不打算再虛與逶迤,她有時間陪州丞耗下去,可那些百姓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她厲聲道:“州丞大人,開倉放糧。”
州丞神色囁嚅:“非是本官不願開倉放糧,實在是倉中無糧。朝廷下放的賑災糧……”
溫綺羅面色冷淡:“賑災糧撐不了多久,你該想想,為何流民的數目竟會如此之多。”
起初若是妥善安頓好流民,自然不會如同今日這般,流民的數目竟然要比得上普通百姓,當真是可笑。
“女郎隨本官來。”州丞見溫綺羅是個精明的,收斂了起先因為溫綺羅是女兒身便生出來的幾分輕視,主動引著溫綺羅到官府內的糧倉內。
溫綺羅四下張望,州丞的臉上滿是大顆大顆的汗珠。
到了糧倉內,州丞取出來鑰匙,開了糧倉。
一股穀物殘存的氣息撲面而來,溫綺羅看向糧倉內,卻發現裡面的確沒有糧食。
官家的糧倉是每年收上來的稅糧,哪怕每家每戶收上來一些都不是一筆小數目,然而現在糧倉之內空空如也。本該存在著公糧的地方此時卻一粒米都看不到。
溫綺羅觸控了一下牆面,潔白的指腹上落下來一層灰塵。
而備倉之中也沒有糧食。
太古怪了。
州丞看著溫綺羅的臉色,訥道:“糧倉內的糧食被李縣丞私留,本官這才將他關入牢獄。往日收上來的糧食,他並未及時上繳,女郎,可不要相信那些刁民的只言片語。”
一口一個刁民,溫綺羅臉色微改,嫣然一笑:“我聽州丞大人一口一個刁民,我記得,州丞大人當初也是寒門出身,被稱為寒門貴子,怎的,如今成了一方土地的父母官,便忘記了自己曾經的身份?”
溫綺羅聽聞州丞當初的出身後,如今卻也有了那些官僚作態,不由得厭惡之心更甚。
州丞愣在原地,已經很久都沒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了,他的確早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壓下眼瞳的晦暗,垂眸看向他處。
溫綺羅見州丞這副神情,便知曉這李縣丞怕不是因為不肯與那些人同流合汙,這才被關入牢獄。
為官之道,本就是順應民心。
可多的是人想要爬上那個位置後,苦心鑽營,一心想著如何身居高位,如何討品級更高的官員歡心,早忘了當初立下的誓言。
溫綺羅輕笑著搖了搖頭,又繼續道:“每年各地收上來的糧食,其中一部分用以上繳國庫,除此之外,縣裡和州的糧倉都會裝滿,去年並非大災之年,那麼,糧呢?州丞大人,你不會想要告訴我,你對此事並不知情。”
她低下眼簾,紅唇綻開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