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知寂雖這般說,內心亦有不安,按他的記憶,在紅角落他所見到的分明是一女子,為何到宅院後,十一娘就變成了男子?
但若說那晚見到的是女子亦有些古怪,那女子身上卻不乏英氣,聲音亦是雌雄莫辨。他也不好篤定此人究竟是男或女。
溫綺羅凝眸細思,“若欲破此局,還需知曉他們是如何越境而來的。”
“這倒不難。十一娘頗為自信,給我看過他們是走水路而入。”
“水路?”
“我這便繪出。你可將圖送往西門關,由溫將軍親自籌謀,再交予縣衙,以謀圍困夏人。”
溫綺羅聞之,心神微動,眉目間帶著一抹靜穆的欣然。
江知寂略一頷首,手執畫筆,頃刻間即在紙上傾瀉出水道蜿蜒之形。
畫成之後,他遞至溫綺羅手中,“小心行路,此行不易。我讓趙十三隨你而去。”
溫綺羅接過地圖,眼神盈盈如月夜之華,定定地望著江知寂,便轉身離去。
她行至院門,陡覺風中似有熟悉幽香,回眸見江知寂仍立庭中,目光隨她而動,輕輕頷首。
她微微傾身,衣袂翻飛如燕,隨後便有趙十三自暗影中現身,護於身側,匆匆而行。
夜路寂然,唯有天幕垂星如織。
溫綺羅手握地圖,取了溫府的快馬,夜色裡飛身而上,趙十三默然緊隨。馬蹄翻飛於靜謐之間,疾風攜兩人直奔西門關。
天地間唯有沙沙夜風與噠噠馬蹄,偶爾有林鳥驚起,於黑暗中劃出一道白影。
待到寅時,他們便已然臨近那處蒼穹水盡之地,西門關。
溫長昀從軍帳中蘇醒。
營地已然開始騷動,有些士卒試探性地張望著。他渾身放然而睜開,正見溫綺羅翩然自帳外闖入。她面上仍殘留夜路的寒意,但目光如碎星,靈動恣意。
“父親,”溫綺羅略作躬身,那瞬間的肅穆分明,猶如風卷松濤,“大夏細作之事已有端倪,我恐長期於西門有危。”
溫長昀一甫聽至此,臉色陡轉凝重,“細細說來。”言語間夾雜著微微不安。
溫綺羅將地圖鋪展桌上,指尖在鏽褐條紋間流轉,她細聲道:“這是我與黑市得到的,夏人越境之路。”
溫長昀眉心微斂,“此事若真如你所言,事態已是燃眉。”他語音稍頓,隱約帶著長者的關切,“這夏人細作都是亡命之徒,你如何得這些訊息?”
溫綺羅不改方才溫和之態,潛光微動道:“緣是於西嶺尋茶,途中偶遇流出的大夏宮廷之物,也算是因緣際會。”
溫長昀聽罷垂眸,內心波瀾難平,“綺羅,我知你聰慧非常,但此刻國戰正酣,若無擅武之人相隨,何以沾指於這等駟馬難追之境?”
溫綺羅聞言卻不改神色,她望父親一眼,堅定道:“爹,女兒出外行事自有分寸。”她眼波流轉間又有堅定難掩,“今立此,一為求策,二為謀策,不敢有誤。”
未曾及多言,營外鼓聲已催,戰甲鐵靴之聲隱隱入耳,似有急報。
溫長昀立時起身,渾厚目光挪回溫綺羅深瞻,“今事至此,萬事以己為重。此事我自有應對,待到天明,你便先歸家去。”
溫綺羅不覺點頭。繼而,她心中稍輕,終歸看向遠處幾縷晨曦,心內卻又回憶江知寂之言,隱隱覺其眉宇間,仍有未解之結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