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此時已非爭辯之計,唯有以言語引開對方注意,伺機尋找突破口。
十一娘聞言,巧笑嫣然,“好一個負荊請罪。”
他緩步踱至江知寂身側,揚手揮散那空氣中嫋嫋的香煙,直如廟堂燕散飛騰,姿態閑散得挾著幾許漫不經心,卻令人有不可測度之感。
“你若說來尋我,只為尋,眉宇閑適淡然;“可郎君出場的方式,卻那般驚才絕豔,濟濟雄才,也不知當真有多少刀劍存安腹中?”
追足這句半實半虛之言,江知寂舉目看向房內,目光投注到那燃香的香爐上,略有含蓄,沉聲道:“此爐香味獨特,沁人心脾,想來‘魚龍香’便是此等逸品。不知那夜在紅角樓裡,閣下又燃的什麼香?我闖你一樓,你回我一香。閣下也算不得吃虧。”
十一娘聞言,指尖頓了一頓,卻是不置可否,頗似有意無意間將目光轉向那香爐。
“好一個舌燦蓮花,想我輕易放你離開也不是難事。只是……”他故作思忖,眼中卻滿是戲謔,“你總得留下些讓人信服的理由。這求教之事可不敢當。我不過一介草民,流入黑市也只是尋個生計。你是官家中人?”
江知寂眼神一動,卻不露聲色,“若我真是官家中人,今日怕也難以這般悠然與你交談了。”他這回答雖不明言,卻透出了幾分機巧。
十一娘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似乎在考慮這個答案裡有幾分真實。她倏忽間坐直身子,眼中那份狡黠裡摻雜著一絲戒備。
“我黑市流民不少,又不是官府需家家入戶,你所問之事,我卻是不知。而你,就算不是官家,也非一般百姓,且關心著兩國通路。你若不是官家,此番夜探只怕更耐人尋味。”
此言縈繞在空氣中,江知寂正欲開口,房間一側卻響起輕微的輕叩聲。
隨著簾幕一振,阿裳端了一託盤的茶水款款而來。
十一娘並未回頭,“阿裳,你說,待我們這貴客,需用什麼佳餚?”
阿裳唇邊帶笑,目光流轉至江知寂,“既是郎君闖了黑市,不如就用黑市的規矩……”
十一娘微微頷首,笑意不明。
“既是有貴客來,也該奉陪一二。”十一娘輕輕拍了拍手,凜然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不良的揶揄,隨即轉向阿裳,目光示意。
江知寂思忖著何為黑市規矩,只見阿裳雙手捧著一個黑色的錦盒,小心翼翼地將它擺放在二人中間的矮幾上。
錦盒緩緩開啟,露出其內斑斕的骰子,赫然是細膩的象牙製成,雕刻著繁複的花紋。
“擲骰子?這規矩,倒讓江某開了眼界。”江知寂唇角微綻。
十一娘眼角微挑,輕聲道:“不如閣下,以性命博此局?”
“江某命輕,卻也有幾許賭性。”他語氣隨意,彷彿賭的不是什麼性命,而是一些常人司空見慣的零散物事。
十一娘纖指撥弄那骰子,點點滴滴的叮當聲在室內漸漸回響,心下愈發篤定,他這般人物不是亡命徒卻有亡命之心,豈會是常人?
“果真有趣。既如此,便由你先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