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在院裡只呆了三天,就急著回許都了。
她也難啊,丈夫面前離不了人,公婆年事已高,大兒子倆口撇下個三歲的孩子去南方打工了……
生活的艱辛和重負,壓彎了她的腰,頭上的白髮就象雨後春筍般的都冒了出來。
老李婆堅持不同她一起回許都——回去了又怎樣呢?
她只好給她買了部老年手機,存上自己和小旺的號碼,反覆教她怎麼給自己打電話。
老李婆的臉和兩眼,都快貼著手機的螢幕了,折騰了三天,總算死死地記著了那個綠色的鍵。
……
任閒受了一梅的囑託,盡心盡力地管理著敬老院。
他會偶爾給一梅打個電話說:“一梅,石榴花都開了,滿院子紅紅的……”
他把電話開著擴音,放在桌子上,一群老人就都圍著手機,屏息靜氣地聽著。
一梅的聲音在電話裡遙遠而又那麼的不真實:
“你們大家都好嗎?真想回去看看你們,看看石榴花開的樣子……唉呀呀,驛都米貴居不易呀,哪有在虎口那麼快活……”
混子忍不住插話說:“紅柳回來了,又走了……”
“哦,老李嬸身體還好吧?”一梅沉默了一頃問道。
“呃,俺好的很呢,紅柳要接俺去許都,俺不去,俺捨不得敬老院呢。”
老李婆急忙上前,彎腰對著電話答道。
“嘿嘿,”寶林大聲調侃著笑道:“恁是捨不得大老王吧?”
一梅在電話裡也能感覺到老李婆和大老王都緋紅了老臉。
老李婆急忙瞪著寶林說:“俺和大老王都七十多啦,老了相互作個伴。誰要是先咕噥不動了,另一個身子骨還鐵的就伺候誰。”
一梅在電話裡點著頭說:“這叫互助式養老,挺好的呀。”
顧高胖大,來的晚了,就使勁兒往裡面擠。
任閒拍著巴掌吆喝說:“都別擠了,說過話的了,都自覺退出來。還沒吭過聲的,一人一句。”
老李婆只好先自覺地離開了桌子,站到外圍去。
張學友忙低頭對著電話說:“方院長,俺現在不攆好了,就在院子裡乾點活,來會兒牌……”
他還說著呢,已被顧高擠到了一邊去。
顧高出了一頭汗,一邊胡亂抹著臉上的汗,一邊湊近電話大聲嚷道:
“方院長啊,俺可是有三高的人,說沒就沒了,恁哪天回來了,見著見不著俺還兩說呢。俺就想活著的時候,再吃上一次恁做的紅燒肉……”
“哎呀,恁這都一百多句了,還讓不讓俺們說了?”
混子抱怨說,用力推開顧高,拿起桌上的電話說:
“方院長,西南角栽的火龍果都三年了,也沒結多少。紅心的貴呀,集上都賣十幾塊一斤,這幫吃貨們不說留著賣錢,都偷著摘了自個兒吃了……”
“錢錢錢,命相連;鬼想錢,挨令牌!”張東臣推開混子,又對眾人說,“這句不算哦。”
也不管大家意見,就俯身對電話說:“然然媽,俺們編織組現在有六個人了。恁上回給俺們弄的大買賣,那六百個草編的饃筐,都好用不?”
一梅總算有個回應的機會了,忙笑道:“好用的很呢,等你們忙過了,再給你們要點別的東西。”
張東臣高興地說:“甭管啥玩藝兒,只要有圖,俺就會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