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裡圍了好些人,老冷用大飯勺敲打著鍋臺,又跳又罵。張學友象打蓮湘一樣,拍打著自己的身體,罵聲裡盡是忍無可忍的憤怒。他一向心裡怵老冷,今天卻為什麼和老冷吵了起來?
方一梅掃了一眼現場,發現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已經不只是敬老院的人了。
敬老院西邊葉老旗的老婆,東邊馬路對面養豬場的胖老婆和她的兩個媳婦兒……都來了。
混子興奮地高聲叫道:“老張,來一段滾龍蓮湘吧。”
張學友的一個飯盆和碗摔在地上,狂怒的象頭獅子,他的有些動作本就來源於打蓮湘,聲音已經變了調:“娘裡個xb,俺娘吃恁的了嗎?老天爺老大,恁老二!”
老冷一手叉腰,一手執勺,橫眉怒目:“有種恁別上夥裡吃,恁上別處孝順恁娘去!大清早的,發什麼邪瘋?”
張學友罵道:“死了張屠戶,不吃帶毛的豬!恁成天欺負俺們這些老人,不怕遭報應嗎?你個熊娘們,遲早得滾蛋!”
……
楊老倔冷眼看著場內兩人,撇撇嘴對老胡頭說:“廢什麼話,直接上手不中嗎?”
葉寶林吧唧著嘴說:“咦,急死俺了,咋還不打架呢?”
大老葛大步走到張學友身邊,連勸帶說地扯走了張學友。
張學友氣鼓鼓地去找陳志,又嚷嚷著要找任閒和公孫華。
公孫華去鎮裡點完到剛回來,張學友就在辦公室門上堵住了他。
院裡的人吃了早飯,都有意無意地在院裡待著,都不出門,一個個象在庭外等待法庭宣判結果。
結果是張學友耷拉著腦袋,抹著眼淚,從辦公室出來了。
他跺著腳說:“俺在這院裡待不下去了,俺走!俺帶著老孃走!”
他氣呼呼地回到屋裡,悶頭收拾他的家當。兩床舊被褥、一些舊衣服,連帶他老孃的包袱,很快就收拾妥當,結結實實地都放在小三輪車裡,他老孃坐在上面押車。
“娘,恁坐好了,抓著兩邊車沿兒。”張學友把老孃輕輕放在衣服被子上面。
“六兒”,老孃叫道,“咱可就走嗎?恁騎慢點吧,別叫俺顛散了老骨頭架子。”
張學友鎖了門,推著車往外就走,大老葛相幫著推著車說:“回家安置了老孃就快回,別跟那娘們置閒氣……”
張學友不吭聲,大老葛送到葉老旗門上就回了。
老人們就在院子裡默默地看著,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裡都起了狂瀾。
方一梅追上去,叫住了張學友,掏出了二百元錢塞在他手裡說:“給奶奶買點好吃的吧,來了好幾天,也沒顧得上好好噴噴闊。”
張學友感動地抹著淚說:“俺都是粗賤的人,上不得檯面,心裡記著恁的好呢。恁一家心善,都是有福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