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想起來了,飯桌上大伯母聲音中氣十足地招呼他們吃菜喝湯,面色紅潤,眼神精亮,看不出來任何生病或者手術後遺症的跡象。
天下做父母的,總是有一樣的敏感度。
陳喬一再追問甲狀腺醫生的事情,讓陳媽媽皺起眉頭,“喬喬,你問這個幹什麼?你也長甲狀腺結節了?”
上了年紀以後,陳爸爸和陳媽媽自覺每年都去做一次深入體檢,今年體檢報告剛出來,她甲狀腺裡有個小結節,醫生建議她觀察。
陳喬回神,搖頭道:“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
還好陳媽媽不知道“我有一個朋友”這個梗,不然她鐵定不相信陳喬的說法。
陳媽媽說:“哦,那就好。不過醫生也說了,甲狀腺結節不是什麼大問題,要不了命,最壞也不過找個好醫生動手術,你朋友應該問題也不大。”
和秦笙一樣的說法,陳喬勉強安了點心,她又問:“那大伯母在哪家醫院做的手術啊,醫生是誰?”
兩三年前的事情了,陳媽媽也記得沒那麼清楚,“應該是人民醫院,好像是一個姓方的醫生吧,是他們那的主任,找了不少關系才聯絡上的。”
“你也知道你大伯母性子急,有點事情就想立馬解決,剛確診不好,立馬就說要做手術。人家好醫生日程排得滿滿的,緊趕慢趕,好不容易給她安排在一星期內...”
陳媽媽後面的話陳喬沒怎麼聽進去,只是隨意地點頭附和。
她在想,自己之後面對秦笙要像之前一樣,不能有太多的變化或者重視。甲狀腺癌,其實也是甲狀腺結節,只不過是惡性的罷了。做手術嘛,做完就和普通人一樣正常了...
陳喬按照自己的常識,買了一個果籃,還有一束多巴胺配色的花,希望能夠給單調的病房增加點顏色,讓秦笙看見心情會好一點。
看見陳喬的資訊,秦笙放下手機,對秦爸爸秦媽媽說:“爸媽,我有個朋友等下要過來看我。”
秦爸爸抬頭看她一眼,確認她的狀態,然後簡單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秦媽媽則站了起來,看了看病房內有的東西,問秦笙:“男孩子還是女孩子,要不要我擺一些水果,拿些零食出來?”
秦笙拒絕秦媽媽殷勤的提議:“是個女孩子,不用準備,她理解的。”
話是這麼說,秦媽媽還是東翻翻西翻翻,可在醫院病房內,秦媽媽有心也無力。
最終,也只是擺了兩瓶水,洗了一些提子。
陳喬發訊息說自己大概還有十分鐘到,秦笙在秦媽媽的幫助下去到廁所整理一下。
鏡子裡的人和昨天一樣,頭發亂糟糟紮著一個大丸子頭豎在發頂,左臉明顯比右臉腫得更明顯,整張臉油光滿面。脖子上包著一層厚厚的紗布,脖子兩側各支出來一根引流管,下面掛著引流瓶...
是每看一眼都會覺得五味雜陳的模樣,秦笙默默在心裡嘆息,然後重新洗了個臉,讓自己看著勉強能見人。
走進病房的前一刻,陳喬還有點猶豫和緊張,再三核對了病房號後,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去。
進入病房的第一時間,陳喬就看見了坐在中間病床上的秦笙。
藍白色條紋病號服,側臉白得發光,手機放在架在病床上的小桌子上,整個人頭下垂慢慢玩著手機。
秦笙本就面板白,只不過之前的白是白裡透紅,看著就覺得氣血很足,身體很好。現在的白,藉著病房的襯託,更是慘白一片,毫無血色。
秦爸爸秦媽媽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個突然到來的陌生女孩,秦笙也感覺到了,奈何受到脖子限制,什麼動作都慢人一步。
“陳喬,你來啦。”秦笙笑眼彎彎,聲音溫柔。
後來陳喬偷偷告訴秦笙,陽光恰好灑滿她身後一片,她看起來像剛下凡的天使,畫面美好得不像話,讓人有想哭的沖動。
陳喬眨眨眼,讓自己臉上也掛上笑容,快步走近秦笙的病床。
“叔叔阿姨好,我是阿笙的朋友兼同事,我叫陳喬。”
秦爸爸秦媽媽很好認,秦笙就是他倆長相的結合體,不需要親子鑒定也能一眼識別血緣關系的那種。
秦爸爸秦媽媽簡單打過招呼之後,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把空間留給他們年輕人。
陳喬在病床旁坐下來,看著秦笙,忐忑著組織了一下語言:“阿笙,你感覺還好吧?”
秦笙笑:“感覺還行,醫生說我恢複得不錯。”
陳喬不太熟悉這樣的場面,只能點頭回答,“那就好,你要多休息,多休息才能恢複得快。”
秦笙笑,她這幾天每天離開床的時間平均不超過兩個小時,整個人幾乎長在床上了。
陳喬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說了冷場的話,原諒她是第一次單獨探望生病的朋友,確實不太會這個話術。
沉默、尷尬悄無聲息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