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計改換鴻門宴
“呦,哪來的公子哥啊,連這都沒見識過……”坐在糧車上的一人搖頭苦笑,卻又好脾氣地解釋道,“收糧的衙門開門晚,關門早,可規定的交糧時間就這麼幾天。只要這幾天你沒把糧送進去,誰管你夠不夠數,通通數量翻倍!”
“怎麼能這個樣子!”慕容淩娢憤憤不平地嚷嚷道。
“呵,一看你就是外鄉人,我們這裡啊,向來如此。”
“能多加罰就多加罰,反正天高皇帝遠,沒人管得著……”
皇帝管了啊,我就是被他貶下來懲惡揚善的。慕容淩娢心裡是這樣想的,可她不敢說出口。
“……我看啊,縣衙裡那些官老爺,正盼著給咱們下滾單呢……”
在場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夾雜著抱怨與哀嘆,沒有人在意悄悄退出的慕容淩娢和茉莉。
“這個縣令有問題!”走了一會,慕容淩娢發神經般地停住了,“我要去見見他。”
“可以,不過最好先吃飯。我快餓死了。”茉莉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好,吃完飯就去貪官縣令的老巢!”
慕容淩娢和茉莉隨意找了一家酒樓吃飯。在吃飯的同時,也旁敲側擊地打聽到了不少有關本地的資訊。此地縣令姓趙,五年前上任,自從他上任之後,縣衙收糧都是如此消極怠工。
“準是他搞得鬼!大貪官!”慕容淩娢在去縣令家拜訪的路上還在碎碎念,“沒良心,身為父母官,居然欺壓百姓!沒人性!讓廣大勞苦群眾在縣衙門口等著,自己卻在豪宅裡偷懶!”
“這不算豪宅吧。”茉莉指指前方那個宅門,破舊的牌匾上寫著‘趙府’,府門前有一棵半死不活的歪脖樹,枝頭稀疏地殘留著四五片枯葉,隨時都有可能因一陣微風而碎成薯片渣渣。樹下有一位老伯,拿著竹掃帚不急不慢地掃著地上的塵土,神態自若,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慕容淩娢和茉莉的存在。
呵呵,這位趙縣令恐怕是《三國演義》的死忠粉。慕容淩娢這樣想到,就算你擺空城計也沒有用!諸葛亮的空城計都是假的,你以為我會被羅貫中張冠李戴雜糅出來的梗給嚇到嗎!不過……這位老大爺也太淡定了,這從容不迫的氣度,這隨遇而安的閑散,這寵辱不驚的淡然……莫非,他是位高人?那我可要謹慎一點,要是被他偷襲就不好了。不過這光天化日之下,他應該不敢謀殺朝廷命官——雖然是被貶的……
慕容淩娢上前一步,向老伯拱手道,“這位老伯,在下乃中州刺史慕容淩寒,前來拜訪趙縣令,麻煩您通報一聲。”
“您就是……奉旨前來治理災情的刺史大人?”掃地的老伯猛然抬頭,眼神中夾雜著些惶恐,“沒想到刺史大人會親自登門,有失遠迎……大人請進。”
慕容淩娢莫名其妙被請進了宅門,老伯的熱情讓她感到迷茫。空城計,是這樣玩的嗎?難道臨時改唱鴻門宴了?
府裡比門外看著還要破舊冷清,光是站在四方的院中,就能讓人生出蕭瑟悽涼之感。這房子,看起來那麼陰慘,根本不像能住人的地方。要擱到現代,絕對是個拍鬼片的好地方。
慕容淩娢緩緩走進正廳,廳內只有兩把木椅和一張方桌,老伯執意讓慕容淩娢坐下,她也不好再推辭,茉莉也就站在了她的右後方。
慕容淩娢剛坐定,大門外就想起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爹,我聽說京城裡的……”腳步輕快的少女推門跑入院中,很快就到了正廳門檻外,在看清屋內還有客人後,她下意識將半個身子躲在門軸後,佯裝整理淩亂的頭發,趁機偷偷打量慕容淩娢,眼神中的好奇多於慌亂。
“阿月,不得無禮。”老伯嚴肅地指著慕容淩娢說道,“這位是新任刺史慕容大人。愣著幹什麼,快去準備茶水。”
少女什麼也沒說,轉身就往外走。老伯看看她的背影,無奈地抬手輕擦拭額頭,隨即回身施禮道:“刺史大人見諒,內人去得早,小女從小缺乏管教,不懂禮數……屬下替她給刺史大人賠罪……”
“無妨。”慕容淩娢下意識地說道,同時心中暗想——這管家還真是會給自己加戲啊。
茶水端上來了,少女給慕容淩娢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態度比剛才恭敬了許多。趁此機會,慕容淩娢多瞧了女孩幾眼,十四五歲的樣子,清秀的面容透著些稚氣,打扮樸素但整潔,略顯毛躁的頭發被一支素銀簪子挽著,或許是因為剛剛的一路狂奔,發髻有些鬆散。
接過茶水,慕容淩娢道了聲多謝,那少女便又恢複了起初的詫異,直到老伯輕咳一聲,她才大夢初醒般低著頭退了出去。
慕容淩娢輕抿了一口茶水——彷彿霧霾天在室外的操場跑步,p2.5撲面而來,那感覺,就像一頭紮進了煙灰缸。回憶的味道,霧霾的氣息,真美妙。慕容淩娢放下杯子,呼吸了幾秒新鮮空氣,調整好嗓音,字正腔圓地問道,“趙縣令……”
慕容淩娢本想問趙縣令現在身在何處,結果這位老伯接了她的話作揖道,“下官在。”
“嗯?哦……趙縣令不必多禮。”慕容淩娢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她差點沒從椅子上滑下去。不是說縣令才四十出頭嗎?為何看起來如此滄桑,像五十多歲的人……
“我此番前來,確有一事相問。”為了緩解一度尷尬的氣氛,慕容淩娢再次端起了那杯似乎是用煙灰泡的茶水,假裝很淡定的抿了一口,心裡直想說髒話——縣令不會是想用這茶水毒殺我吧!
“大人請講,下官必定知無不言。”縣令垂首而立,那恭敬的態度讓慕容淩娢有些不適應。
“是這樣的,今日我途經收官糧的衙門,發現正午已過,衙門還不開始收糧,此等消極怠工之事,縣令為何不管?”
“大人恕罪,此事……下官,下官失察,竟全然不知……”趙縣令噗通一聲跪倒,連磕了好幾個頭,那坦誠的撞擊聲,讓慕容淩娢心驚膽戰。她突然發現,自己以前磕的頭,實在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