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母親喊自己,他立刻把孩子交給消防員,身後有個身材矮小的女人一個勁兒地跟他道謝,那孩子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謝謝叔叔,緊接著被送上救護車。
“媽,我沒事。 “江南小跑過去,幫母親擦了眼角的淚:”手機被擠掉了,我就知道你們肯定特別擔心,但是人太多,有個小男孩受傷了,所以我………“他說著突然驚訝道:“封斯景呢?”
江母滿眼愁緒:“他進去找你了。”
聽罷,江南折回去要往裡沖,但是此番情景他是沖不進去的,林雪薇立刻攔住他:“你別沖動,一會兒他出來了,你再進去,如此反複,會真的出事。”
江母看眼樓上逐漸滅下去的火,寬慰道:“火滅了,他應該很快會出來。”
“不是的,媽,他見不到我是不會出來的,他就是個死腦筋。”江南的眼圈逐漸泛紅,用母親的手機給封斯景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有人驚呼:“南邊又起火了。”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在二樓南側化妝品區域炸響,整棟建築在火光中顫抖,烈焰裹挾著玻璃碎片沖天而起,濃煙盤旋成漩渦,像頭擇人而噬的巨獸。
江南死死地攥住警戒線,指節泛出青白,陸陸續續被解救出來的人裡並沒有發現封斯景,他無法再等下去,也想從側門闖入,可由於封斯景的前車之鑒,每個門的防衛都加強了,以至於江南根本沒有機會。
林雪薇看著在門口和消防員苦苦周旋的江南,嘆息道:“這孩子要崩潰了,要不你去勸勸?”
江母看著南邊的火光忽明忽暗,眼裡攸地湧上淚光:“沒用的,那孩子能為他沖進去,他也一樣會這麼做,我們都老了,大概忘了年少時的愛也是如此的澄明,為之生,為之死,為之肝腸寸斷,為之無怨無悔,我想,此刻我終於明白,愛與性別無關,赤誠的愛都該被祝福的。”
林雪薇似是陷入往日回憶,半響才嘆口氣,神色緊張地仰望樓上的火勢。
大火終於被撲滅,烈焰偃旗息鼓的第六分鐘,濃煙仍在樓宇間遊弋。封斯景跨過警戒線時,耳畔炸開沙啞的嘶喊,那聲封斯景像從胸腔裡擠出血沫。
內心的惶恐不安在封斯景現身的剎那裂開縫隙,江南不顧一切地沖過去,緊緊擁住眼前人。
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還在眼前,真好。
那個總是衣冠整潔的男人此刻發梢凝著汗珠,大衣下擺焦黑翻卷,卻仍像穿越戰場的君王般筆挺。在江南撲過去的時候張開雙臂形成囚籠,網住人間最美的景。
高個男人垂落的睫毛在江南發頂投下蝶影,而江南扣在對方腰後的手指正痙攣般顫抖。
起初,圍觀群眾也都跟著擔憂,直到兩個高大男人擁抱在一起時,人群裡開始悄然攢動,有人說可能是兄弟,有人說可能是好友。
那是個比飄雪更輕的吻,封斯景幹裂的唇擦過江南眉骨時,帶落半片灰燼,像某種古老的封印在晨光中瓦解。消防水柱轟然墜地,水霧騰起的剎那,驚呼聲如野火燎原。
不是兄弟,不是好友,是戀人?竟是戀人!
剛進家門,江半秋立刻緊走幾步過來詢問:“你們倆咋了?鑽煤堆裡去了?”
江母微微一笑:“一會兒我給你解釋,先讓他們倆去洗澡換衣服。”
二人上樓後,林雪薇把林棟叫走了,客廳裡只剩下江家父母。
江半秋聽完妻子的敘述後,沉默許久,他與顧明珠對視,張了張嘴,又把話嚥下去了。
半響,他走到陽臺上,點燃一根煙,在迷霧中看著遠方出神,那是江心柳的墓地方向。
直到抽完一根煙後,他才回來,坐到妻子的對面,突然笑了聲,那釋然一笑不禁令顧明珠也跟著揚起嘴角。
“他是他,封藺是封藺,我一直都明白的。“若不是如此,怎麼會留封斯景在身邊這麼久呢。
“只是沒想到,他對南南如此深情。”江半秋停頓幾秒暢然道:“罷了,隨他們去吧。”
月色浸透窗紗時,萬家燈火宛如傾落人間的銀河。江南倚在封斯景懷裡,琉璃燈的光暈沿著他下頜線流淌,指尖被對方攏在掌心細細摩挲,像是要把這些年說不出口的眷戀都揉進骨血。
”在我房裡呆這麼久,不怕你爸來捉人?”封斯景的呼吸掃過懷中人發頂,喉結隨著笑意輕輕震顫。
江南索性將臉埋進他頸窩,沐浴露的柑橘香湧入鼻腔:”現在誰來都不好使。”尾音忽地發顫:“今天在外面等你的時候,我在想如果你能安然無恙地出來,我就什麼都豁得出去。。。。”
未盡的話語被溫熱的掌心截斷。封斯景引著他的指尖劃過自己眉骨,停在劇烈跳動的心間,忽然將人箍得更緊,彷彿稍松半分就會會消失一般:“南南,我時常會想,如果身邊沒有你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個戀愛腦一樣,有時候又會害怕真的有那麼一天,我該怎麼辦?哪怕是白發蒼蒼,垂暮老矣,我仍期待著我們地久天長,生生世世。”
江南感受到有滾燙的水珠墜在鎖骨,仰頭對上那雙盛滿溫柔的眸子,心間洶湧的愛意彷彿頃刻湧出,是千言萬語都無法表達的赤誠。
於是,他只能故作輕松:“親,我也是戀愛腦,兩個戀愛鬧談戀愛才會天長地久。”
後面的話當是沒聽見,封斯景的耳朵裡只有親這個字。
“好,親,親一下。”
灼熱的吻落在唇間,江南迎上這雙含著三分霧氣的眼睛,像是宣紙上洇開的一筆墨,溫柔繾綣,比月光更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