顒支著腦袋想了想,點頭。
這個建議可能是他唯一聽進去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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顒回家之後在廚房給嬰勺做飯。
自從上次生日做過一回之後他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隔幾天就會想做一回給嬰勺吃。他在廚房裡烹飪,從廚房的窗戶看向外面時能看到嬰勺趴在餐桌上百無聊賴等飯的樣子,看起來像一隻暫停樹枝上的笨麻雀。
這樣的場景讓顒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或許可以這麼講。
顒將菜飯端到嬰勺面前之後,坐在嬰勺身側看著他安靜進食。
嬰勺吃飯的時候不太理他,他看了一會,放鬆靠在椅子上,伸手,手掌作亂一樣在嬰勺背部揉捏,想看嬰勺瞪他或者抿嘴的樣子。
嬰勺的骨頭一直很明顯,包著一層薄薄的皮肉,如同刀刃外裹著牛革,柔鈍也堅硬。
摸了一分多鐘,嬰勺沒什麼反應,拿著筷子在湯裡挑娃娃菜吃。顒則被他默不作聲的態度激得慍怒。理智上,他知道嬰勺根本不在意這些動作,他吃飯時大多數時間都會進入放空狀態,對外界的感知會直線下降。但情感上,他沒辦法忍受。
於是顒用了些力氣,按著嬰勺的肩胛骨捏了捏。
嬰勺立刻歪身躲開,側頭瞪他:“你幹嘛這麼用力!”
顒高興了,說:“抱歉。”
嬰勺沒有立刻原諒他,皺眉又生了會氣,才重新坐好繼續吃飯。
顒愉悅地勾著嘴角,抱臂繼續看他。
嬰勺剛醒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顒說什麼他就信什麼。這是基於親密關系聯結之上的信任。就好比一個現代人突然被朋友帶入原始部落探險,領他進去的朋友無論告訴他這個部落的習俗有多麼難以接受,他都會下意識信任並遵守。
又比如一個對天文學一竅不通的人,如果一個天文學家告訴他宇宙中只有太陽、月亮和地球存在,他也會下意識信任權威之談,而不去思考為什麼天上還有那麼多星星。就算他思考了,也完全可以用臭氧層中有某種發光物質這種理由搪塞——他會信的,畢竟他什麼都不知道。
許多規矩都是在那時候立下的,這些規矩對嬰勺來說就和鳥吃蟲一樣自然。
顒教他如何道歉,如何示弱,如何尋求庇護。嬰勺的世界規則中有一部分是世界自有的,一部分是顒建立的。
顒不知道為什麼嬰勺害怕他的羽人形態,他為此鬱結過一段時間,後來釋然了。
因為恐懼有時候是關系緩和的好辦法之一。他們都很生氣時顒只需要露出一點妖相,嬰勺的眼神就會立刻軟下去,一臉委屈地湊上來親他,懇求他變回去——變回去之後他們就都能冷靜下來了,問題很好解決。
——所有問題,都很好解決。
不會因為某個人或某個妖的出現而錯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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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勺失憶之後還保有原本的大腦,沒有記憶,但是大腦依舊是原本那個。
也因此保有大腦所經歷過的憂鬱損傷以及對懼怕事物最直觀的反應,外加一些尖刺一樣突在骨頭裡的執念。比如被夢魘住一樣想要出去,想要離開支離以結束自己的生命,稍經蠱惑就會動搖。這也是他輕易被張去晦叫出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