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對嬰勺不是很瞭解，除了性之外，他和嬰勺幾乎沒有剩下的任何交流。
他知道摸到嬰勺的什麼地方嬰勺會忍不住喘，但是不知道嬰勺喜歡吃什麼；他知道嬰勺謄抄過什麼東西，但不知道嬰勺腦子裡具體在想什麼。
他不需要吃飯，嬰勺的一日三餐都自己一個人坐在餐桌上吃完；他不喜歡交談，嬰勺夜晚時偶爾興起的交流慾望往往被他不耐煩地打斷；他不喜歡外出，於是嬰勺也被他困在宅中。
鮮少的交流中，他甚至扮演著一個“審訊者”的角色，一向是他在問，他在給嬰勺選擇，嬰勺只能被動地回答與做出選擇。
顒知道貓頭鷹被人類定為獨居動物。
顒起身走向窗邊，花園中沒有嬰勺，顒猜他去小書房了，或者宅中隨便一個屋子。
窗外是陰天，一絲風也沒有，天空將要壓下來，朦朧的光將顒面孔照得晦暗分明，亮的那半面，邃深眼窩中一隻黑闐闐的眼珠半闔著，顯出幾分漠然。
顒突然想撬開嬰勺美麗的頭顱，看看裡面都有些什麼。
翌日，顒便在宅中工房看見嬰勺拿著他畫的那張表對訛獸講解東西。
兩只白色腦袋湊在一起，嬰勺一會拿塊木料比比劃劃，一會拿著刻刀轉手腕展示用法，旁邊還有本教簡筆畫的書，嬰勺喜歡拓印上面的線條。
嬰勺嘴巴一直在咕噥，顒看見訛獸皺眉聽了一會後將眼神落在了嬰勺嘴巴上，嬰勺渾然不覺，繼續拿著紙筆嘟嘟囔囔地講。他認真的時候就是這樣子的，語速會越來越快，舌頭也越來越不堪重用地使言語含糊不清，甚至偶爾會像被嚇傻了的鹿一樣神經質地短暫停頓幾秒，而後繼續說話。
顒站在書房中，眼珠覆蓋在銀色眼睫陰影之下。
訛獸盯著嬰勺的嘴看了很久，嬰勺講完之後側臉望向他時他被嚇到般抖了抖身體，笑起來，眼神飄到別處去，正巧與二樓玻璃紗簾之後的顒的眼睛對在一起——顒確信他看到了。
他的上下眼瞼擴張痙攣，又迅速垂下眼皮，手指點在桌上的木料上。
剩下的五個小時，顒一直站在窗前，直到訛獸離開宅中，嬰勺送客之後重新返回工房，坐在桌前繼續刻木。
顒這才坐回書桌前開始翻看檔案。
晚上十一點時，工作完畢，嬰勺還沒有回來，工房的燈亮著，顒下樓去找嬰勺。
他手中拿了塊椴木，桌面上放著兩塊稍微有些修飾的木料，蚊蟲圍著熾白的燈光飛舞。
嬰勺神情專注，形容沉靜，頜角一處被蚊子叮過的粉色小包，還有幾道抓撓的痕跡。顒走到他身旁時看清他手上是個初具雛形的兔子木雕，胸中一窒，竟然冷笑出聲：“呵，今天木雕做了多久？”
“忘記了。”嬰勺放下木雕，看向對面牆上的鐘表，發現時間已經太晚了，趕忙站起來抱了抱顒，拉著他的手，“我忘記時間了，快回去睡覺吧。”
嬰勺的手汗津津的。
顒微不可查地壓著眉毛，讓嬰勺帶著他上了樓：“今天開心嗎？”
“還行。”
嬰勺沒有說實話，他回頭觀察了顒的神色之後才如是說。
但他的過於輕快的腳步聲都暴露了他的心情。
他們走到浴室中，嬰勺囫圇脫了上衣之後伸手脫顒的衣服，顒低頭看著他動作，像個尋覓草食的兔子，迅速將他的衣服脫光之後才拉著他往浴缸走。
他很開心。
甚至開心得有些忘形，以至於做出了完全反常的事。
顒面無表情地看著嬰勺，心下有了論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