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泛起雞皮疙瘩,顧昀秋著急地點亮手電筒,光柱四下游移,他要揪出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亂石圍住的火苗被顧昀秋起身時帶起的風弄得開始搖晃,於是火光也照在他的臉上搖晃,顧昀秋視線開始搖晃,終於在遠放看到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
高大的、出眾的、氣質卓越的,來自許港的身影!
顧昀秋飛快跑過去,不可思議地抱住那個人,顫聲道:“許港!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怎麼會在這裡?你沒事吧,你有沒有哪裡受傷?你怎麼這麼笨,居然被山羊撞下山,為什麼剛才不和我一起行動,你到底有多少條命才敢這麼折騰?!你說話啊……”
“嗯,其實我是貓,我有九條命。”許港受用地聽著顧昀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他用力摟緊了顧昀秋,用鼻子抵住他的臉,耐心地回答:“我是許港,我是。我沒有受傷,半山腰有一個凸起的平臺,我剛好掉到上面,從平臺跳到山坡下,打算順著原路去找你。那隻山羊被你們抓住了嗎?我要找李書記把它買下來,給你做烤全羊吃,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許港笑著笑著就流下眼淚,真奇怪,只要一遇上顧昀秋,他總是會覺得委屈,眼淚就跟不要錢般掉下,他情難自抑。
“別動,讓我抱一下你,我確認一下是不是許港。”察覺到許港要看他,顧昀秋抱緊了許港不肯撒手,火光照亮了兩具身軀,他們密不可分地貼在一起,再沒什麼能把彼此分離。
“其實還有種更直接的確認方式。”許港掰過顧昀秋的臉,掛滿淚水的臉頰湊到顧昀秋面前,輕輕吻住他的唇,沒有加深的動作,只是密不可分的貼合,直到把顧昀秋的唇焐熱,才慢慢離開。
顧昀秋的臉上被蓋下兩道眼淚印章,他一把拽過許港,伸出舌頭舔舐他臉上的淚痕,他此時滿腦子瘋狂的想法,有些由於難度太大沒辦法實踐,只好先從親吻這件小事裡入手。
許港一動不動,任憑顧昀秋柔軟的舌頭將他舔得黏黏糊糊,傻笑著說:“昀秋,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你也覺得我今晚的表現還不錯,所以獎勵我?”
“笨蛋。”顧昀秋嚥下嘴裡鹹濕的淚水,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開始一點點往回拉地找補:“這不是獎勵,我在確認你到底是不是許港,萬一是鬼扮演的就糟糕了。”
許港哈哈大笑起來,笑到滿臉通紅,他一把扳過顧昀秋肩膀,神秘兮兮地開口:“其實我是狐貍精,就等你主動親我,我好汲取你的精氣。嗯,你的精氣不錯,我好像又年輕了五歲。”
“那太好了,我就喜歡鮮美的小男孩,你年輕的樣子看起來順眼多了。”
“喂!哪有你這樣翻舊賬的!”許港說又說不過顧昀秋,反倒給自己挖坑,氣得他當場又親了顧昀秋一口,這一口下去少說能讓他嫩回未成年。
顧昀秋收斂起笑意,掏出指南針打算重新尋找方位,他認真地看著許港,“確認你沒有受傷就好,我們快走吧,爭取在天亮前找到大部隊,他們估計都要急瘋了。”
許港聽顧昀秋這麼說,這才回過味來,他一把拽住顧昀秋,問道:“不對啊,為什麼這一片只有你一個人,你落單了是不是?難道你們全都單獨行動了,可是這怎麼可能。”
在看到樹林重重疊疊的縫隙中透出微光時,許港激動到無以複加,他急切地往那個方向趕去,可惜這光亮只維持了幾分鐘就徹底消失了,好在他聽到了顧昀秋的叫喊,循著聲音的方向快步跑去,可能是顧昀秋太過於專注繞圈圈,壓根沒察覺他的靠近,所以他叫了好多遍顧昀秋都沒有任何反應。
顧昀秋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許港,訥訥地解釋:“其實是我不小心從山崖上掉下來了,所以才一個人……你別這樣看我,我身上有定位裝置和手電筒,不會出事的。倒是你才不讓人省心,一轉眼的功夫就掉下去了,你做事總這麼魯莽,不計較後果,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出事了,我,港蘊怎麼辦?你家人怎麼辦?”
“我家人巴不得我趕緊去死,好繼承我的遺産。”許港眼神冷了下來,他一腳踩滅火焰,伸手牽緊顧昀秋,轉眼看向顧昀秋,輕聲說:“只要你不放棄我,我就永遠不會有事。昀秋,得知我出事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你有擔心我嗎?”
手心裡的傷口被汗水浸泡,此刻又痛又癢,顧昀秋慶幸許港熄滅了唯一的光源,才不至於暴露自己的內心。
他嘆了口氣,打算糊弄過去,語意不明地說:“當然擔心啊,我早就把你當作團隊的一員,隊員出了事故,我怎麼可能不擔心?而且你放心,我永遠不會放棄任何一名成員,無論什麼情況,人命始終是第一位。”
許港聽到這番處處透著疏離的話,眼底一片黯淡,他移開了眼,附和道:“是啊,顧總始終把人道主義放在第一位,和你相比,任何人都會被你高貴的品格所折服,光是一視同仁這一點,我就自愧不如,因為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不自覺會對你偏心,奇怪吧,可能和心髒的生理構造有關系吧。”
顧昀秋抿起唇,沒再回話,和許港互相扶持地走在路上,一步一個腳印地脫離深淵。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能見度越來越高,光線呈現一絲一絲的形狀照在許港臉上,森林逐漸稀疏。顧昀秋忽然開口:“太陽出來前的黎明,總會經歷一段氣溫驟降期,那是曙光將至的標誌。”
“你剛剛冷怎麼不和我說呢?我內衣上的暖寶寶還熱乎著,早知道就給你用了。”
“許港,你說在人生的至暗時刻,也會經歷爆冷時期嗎?”
“我不知道哎,我的人生一帆風順,從來沒有過失意。”
“哦……那我什麼時候上你公司取離婚證明?方便的話麻煩讓小程寄到我公司,省得我再多跑一趟。”
“不許說這事!你真的很討厭……不過就算是處在低谷也沒關系啊,因為只要你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上升期,只要堅持下來,一定可以重回巔峰。”
“你怎麼這麼自信,真不怕黎明前的黑暗?”
“怕。我怕你離開我,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那我就再也等不來日出了……快抬頭,太陽出來了!”
許港激動地指向天空,霧靄緩慢流淌,金紅的懸日不再害羞,融金般的光灑滿大地,起伏的山頂浸透在白雪裡,天色變成糅雜著藍紫的粉,和太陽遙相呼應。
森林恰好停留在此處,許港拉著顧昀秋跑過最後一顆大樹,來到了一片開闊平坦的平原,他跳到草地上,催促顧昀秋上來。
“快過來,這裡的視線更開闊,簡直是一覽無餘!”許港嫌顧昀秋爬坡太慢,直接伸手把他抱上來,他肆意笑著,牙齒在金光下金燦燦的,“這大概就是‘星垂平野闊’吧,鄉下的空氣質量就是好,天亮了好像還能看到星星呢。”
城市裡來的遊客,印象最深的往往是抬頭就能觸及的星空,不同於都市上方被汙濁氣體掩蓋的星體,在山頂只要一抬頭,就永遠能感受到星漢燦爛的綺麗。
“哇,好美。”顧昀秋站在許港身側,靠著他的臂膀。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那天和體育生小男孩在公園裡,沒能看到的那場日出。
他一直想透過其他人的行為舉止來證明自己的魅力,其實這樣很愚蠢,只會把自己放置在被凝視的位置。在看透愛情本質以後,他不會再去奢求誰的愛,或追崇。愛一個人就和追一場日出是同樣原理,日出並不見得什麼時候都能遇見,集齊天時地利人和,或許才可窺見一隅。
或許就是那一角的日照金山,讓無數人心甘情願為愛情赴湯蹈火。
“我們來拍個合照吧。”許港從顧昀秋的登山包夾層裡摸出手機,擺好架勢正準備要按下快門,撞見螢幕裡顧昀秋探究的眼神,他收回手尷尬笑道:“原來你們都沒帶手機啊,我帶手機本來是為了拍點好看的照片,後來忙著抓羊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現在才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