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實在是太過輕微,尤其是險象環生的原始森林,每一步都走得舉步維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他們的禱告,周圍突然跑出幾只山羊,顧昀秋沒來得及和許港打招呼,帶著眾人往前方跑去。
連續捉了三隻羊,眾人都有些體力透支,顧昀秋低頭看自己被羊角頂破的掌心,靠著樹大口喘著氣,剛才沒把羊綁結實,羊掙脫了尼羅繩沖他撲來,他憑著本能往樹後躲去,但還是被羊撞翻在地,手心也被撞破了,他狼狽地跌在地上,滾燙的血灑了一地,現在身上的尼羅繩也全用光了。
手心實在是疼痛難忍,連擦血的東西都沒有。
顧昀秋往四周看了一圈,最後撿起幾張葉子,胡亂擦幹淨鮮血。
“顧老師,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前面應該還有一隻,我們去追就好。”
“沒事兒。”顧昀秋虛弱地擺擺手,眯起眼努力往前方看去,但除了朦朧樹影外,他並沒有看到別的東西,“要不先不追了,我們已經偏航了,這裡磁場不穩定,指南針派不上用場,我怕會迷路。”
“行,那我們回去吧,也不知道另一隊現在是什麼情況。”有人朝顧昀秋伸出手,顧昀秋握住隊友的手臂,藉著他的力量爬起,幾個人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山羊在身後咩咩叫,那叫聲好似嬰兒啼哭,在這種情況下格外悽厲滲人。
顧昀秋心裡升起不好預感,他感覺被繩子綁住褲子的那條腿在充血,整個人走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趕回原地,卻沒有一個人等候在那,顧昀秋心一沉,也不管會不會把附近的羊嚇跑,朝著右方的山坡下吼道:“許港!你們在哪兒?不要再找了,快點回來!”
快回來————回來————
迴音回蕩在山谷中,空空蕩蕩地回響著,無人回應。
顧昀秋皺起眉,回過頭問身後人要對講機。
“我們沒有對講機,唯一一臺在那個隊伍的隊長身上。”
“那他們人呢?有沒有留下線索或者留言之類的訊號標?”顧昀秋心裡不好的感覺越來越濃烈,他下意識要往那個方向走,嚇得眾人急忙攔住他。
“顧老師你先別急,可能他們附近有羊出沒,所以不能回答,我們先在這裡等等吧,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先保留體力。”
顧昀秋沒有吭聲,走到樹蔭裡在樹幹上胡亂蹭著手心。
又等了很久,久到顧昀秋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被凍結在冬夜裡,右後方終於傳來腳步聲,幾個還算眼熟的人悶頭走過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悲痛,顧昀秋心一沉,他不知怎麼就猜到發生了什麼。
那麼大一群人走過來,他急切地尋找許港,他巡查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找到那個人群裡最高大的身影,永遠出眾的許港,他沒有看到。
顧昀秋狠狠丟開樹葉,猛地走到為首的年輕人面前,問道:“許港呢?”
那人顫抖著說:“顧總……許總他掉下山坡,找不到了。”他說完後放聲大哭,恨不能一命換一命。
“許港呢?我問你他人呢?!啊!”顧昀秋一把揪住那人衣領,用力搖晃著他,他不滿意聽到的這個回答,他只要許港平安歸來!
“顧老師!”眾人急忙上前分開兩人,隊伍裡和許港剛成為好朋友的人問:“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他會掉下去?”
程助從人群後走出來,他的胳膊以詭異的角度扭在身側,一對上顧昀秋慘白的臉,他的眼淚就落了下來,“顧總,你快救救許總吧,他、他掉下去了,我沒有拉住他……求你救救許總,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隻羊攻擊他,他才失去重心……”
程助無助地閉上眼,沒辦法回顧那一刻慘案再臨。
顧昀秋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後,接受變故的發生,他緩步走到程助面前,語調沉穩:“你現在帶我去事發地,我想辦法把許港救上來。”
“好!就在那邊,不過你一定要小心,那隻害人的羊還在附近遊蕩,它很狡猾,攻擊性又強,許總就是被它偷襲撞下去的。我們已經初步摸索清楚了地形,具體的你過去才知道。”
顧昀秋走到許港跌下去的山坡邊緣,他趴在山坡旁觀察底下的地形,被嚇了一跳。
這座山地形複雜,沒想到這處底下是座斷崖,離下一個山崖的垂直距離少說有一二十米,這麼高的高度掉下去……
怕是兇多吉少,生死難料。
顧昀秋閉上眼,他不敢再推斷下去,他從來都是悲觀主義者,向來以最壞的結果做打算,透過降低期望閾值的方式,坦然接受每一次比預想要好的結果,哪怕只好一點,都是出人意料的驚喜。
可這一次,他不敢再當可笑的自欺欺人者,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許港活下來,只要許港能活下來,他願意重新再給彼此一次機會。
在生死關頭浮現水面的感情,顧昀秋寧可自己昏昏沉沉一輩子,也不想以這種極端的方式認清自己內心。
他感覺自己在失溫,體內的溫度以肉眼可見的方式流失。
顧昀秋深吸口氣,跪在懸崖邊,扒住埋在土裡的堅石,對著山底大喊:“許港你聽得到嗎!請回答我!”
北風呼嘯而過,他被扇了一個又一個耳光,仍舊不死心地喊道:“聽到的話用對講機去聯絡李書記!你身上有對講機!”
山底下沒有迴音,顧昀秋不死心地繼續大喊:“許港你在哪兒?把手電開啟,我來救你了!”
“顧老師,你先進來,山坡土不嚴實,萬一坍塌就完蛋了,你快進來!”有人拖著顧昀秋的腿,硬生生把他拖回安全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