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麼?”
許港冷眼看他表演,許清淵半句不提虧欠,但字字珠璣都是對他的道德綁架,他不禁覺得好笑,“如果你真是為我考慮,你就不該出現在我面前,我為了你幾乎得罪了所有人,你以為要不是這麼多年我一直按時給許家上貢,他們還會願意讓你去投靠他們。我勸你好自為之,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許清淵沒有搭腔,從包裡拿出一份合同,攤開在許港面前,“你把這份合同簽了,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許港拿起來掃了眼條例,不禁嗤笑出聲:“你們還真是獅子大開口,想從我這裡要走這麼多錢,有命花嗎。”
“我也沒辦法了,我只有你了,小港,我只有你了啊,你忍心看我寄人籬下,看人眼色度過晚年嗎?如果沒有這些股份和錢,我在許家壓根沒有話語權。有這些東西之後就完全不一樣了,我可以恢複以前的地位,其他人都得依附我,對我們畢恭畢敬的,你只要付出這麼一點點的代價,就可以回到小時候,這筆買賣完全不虧。”
“打住,我不想回到小時候。你心甘情願當冤大頭,不代表我也願意。”許港丟開合同,滿眼失望地看著許清淵:“你可以去投靠陳霄卿,你們應該還沒辦理離婚吧,念在夫妻一場,我想她一定會願意幫助你。”
“你!”
許清淵終是維持不住表面的鎮靜,他點點頭,冷漠地說:“看來是我高估了你,離開了我的栽培,你變得自私自利,唯利是圖,罔顧親情。就當從未見過我,我對你非常失望。”
“等你想清楚能拿什麼籌碼和我做交易時,再來找我。”許港逆光而坐,整張臉隱匿在陰影裡,表情好似凝結,沒有一絲波瀾。
許清淵冷哼一聲,遂拂袖離去。
“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顧昀秋看了眼深陷在沙發裡的許港,輕嘆口氣。
許港緩緩將視線定格在顧昀秋身上,他不可置信地紅了眼,“連你也要離開我。”
不是問句,他語氣裡的破碎、痛苦、迷惘,帶著破空一切的力量刺到顧昀秋眼裡。
顧昀秋囁喏地開口:“我……或許你該靜靜。”
“不要走,陪陪我。”許港沒有什麼力氣,連祈求都不知要如何挽留。
“嗯,你想不想喝水?晚上按時吃藥了沒?”顧昀秋開啟桌上的藥盒,裡面果不其然地沒有少一顆。
這人就是這樣,自己的身體從來不在意,每次都要被追著喂藥才肯張嘴。
顧昀秋剝開藥丸,拿著溫水湊到許港面前,“張嘴,把藥吃了。”
許港乖乖張開嘴,僵硬地吞下藥丸。他不怕苦,此刻口腔裡的苦澀卻如海嘯奔湧,席捲而來的巨大痛苦,簡直讓他無所適從。
“靠著我睡覺吧。”顧昀秋伸手把許港攬進懷裡,陪他靜靜坐著,兩人默契地沒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許港沉沉睡去,他臉上還帶著淺淡的指印,這個自以為的掌控者,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談判條件,他不再有軟肋在許港手裡,再也不會被要挾,也不用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卑微心思守護許港,他和他此生了然,不談虧欠。
拋開一切阻礙,顧昀秋也不知道自己對於許港是什麼心思,不過有一點他心裡很清晰,那就是他無法再和這個人共度餘生,他對於感情有著近乎潔癖的堅持,在感情裡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差池,所以他不能接受許港曾經的偏航,他的出軌、背叛、咄咄逼人,顧昀秋統統不接受。
開始時有多體面,如今就有多面目可憎。
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回頭了。
曾經差點迷失,甚至不惜出賣尊嚴,獻祭自我的顧昀秋,從今晚過後,徹底消失。
陽臺的玻璃門沒關,夜裡不斷有風吹拂,攪得窗簾翻飛起舞。顧昀秋在夢裡打了個寒噤,抵禦不住寒涼夜色,起身把玻璃門關上了。
遠處天光乍現,蟬鳴混著鳥叫,一聲一聲清脆入耳,整個城市在緩慢流淌。
顧昀秋泡了杯咖啡站在陽臺,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放鬆,真舒坦,未來在眼前明晰,他真想大喊一聲。
無人過問他委不委屈,無人在意這些年他的漂泊。只有一個個類似許港的加害者,不斷指責他,嘲笑他創立慈善會的初衷,那又怎樣呢,問心無愧就好,
“顧昀秋,這些年辛苦了,謝謝你沒有放棄。”顧昀秋高舉起杯,對著蔚藍太陽低聲說道。
終得撥雲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