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色彩豔麗的圖騰介紹道:“這兩個神獸是我家鄉的精神信仰,無論遊子在哪兒漂泊,只要虔誠地對著西邊祈禱,就會有神靈庇佑我族族人。不過這都是遠古傳說了,真正的鹿和狼,可不會相偎相依。”
夏介空一直掛著疏遠的微笑,露出內裡潔白的牙齒,那齒尖的尖利程度明顯甚於現代人,更接近於獠牙。他的眼神隨著話語漸漸變得格外幽深。
那充滿侵略性的眼神,足以窺探原始民族的狂野不羈,即便透過現代文明洗禮,那種野性,也還是會在不經意間刺破虛假繁榮的偽善。
“好美,你的家鄉一定充滿傳奇。”許港贊嘆於刺青圖案的精巧華美、栩栩如生,那種淩駕於自然之上的藝術創造力,比起傳說,更讓現代人震撼。
“有機會帶你們去他老家冒險,那山、那江、那犛牛肉,每一樣都無可比擬。”姜斯瑞回味地砸砸舌,扯回了這次聚會的主題:“別光說我了,你現在怎麼樣,和顧昀秋有沒有進展?”
“我們還能有什麼更深的進展,還是和之前一樣,他不搭理我,我強迫他留在我身邊。”
姜斯瑞憂心忡忡地問:“你不給他自由,那他公司怎麼辦?”姜斯瑞體會過失去自由的感覺,許港這次的行為實在是太過偏執。顧昀秋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不敢想象被剝奪事業之後,他會是怎樣的絕望。
“沒事兒,我都讓人安排好了。這週末他公司開張,可以去給他送個花籃表示安慰,不過整個開業儀式不會有董事長出席罷了。”許港輕描淡寫地回答,思緒早就混亂如麻。
“你這種行為未免太過兒戲…顧昀秋這麼驕傲的人,你不讓他參加自己公司的開業,他會恨你一輩子的。”
韓序不贊同地看著許港,琢磨不透這人到底怎麼想的,正常人都不會想錯過自己公司的開業典禮,這是一個公司生命週期裡最重要的時刻之一,對他而言更是類似於接生的神聖時刻。
如果是他不被允許參加自己一手創辦公司的開業典禮,他會先毀掉那人的公司,再注銷自己公司,玉石俱焚。
許港何嘗不知道這一儀式對顧昀秋的意義,他親眼看著顧昀秋一步步佈局,即使被他暗中下絆子,也費盡心思疏通人脈、花費大量時間精力籌備團隊、拉人融資,終於熬到曙光將至,卻被徹底打回原形,比起從未擁有,擁有過再失去,更讓人難以接受。
許港冷冷開口,殘忍地說出心裡所想:“不然呢?放任他拋頭露面,和各種男人談情說愛,我卻找不到理由制止,因為他們的關系十分合理,不過是因為我太小題大做,無理取鬧地要求他和他的‘同事們’分手!你要我怎麼做?我和顧昀秋關系已經岌岌可危,外面那麼多人伺機等著上位,我不可能如他所願,放他回公司的。”
“哎……”姜斯瑞歪著頭思考著,許久,緩緩開口:“那你還愛他嗎?愛一個人,不就是要尊重他的決定,理解他的事業,和他共同進退啊。如果你愛顧昀秋的話,盡早和他說清楚吧。我看的出來,顧總不是那種沒譜的人,尤其是還有把柄在你手裡,你去道個歉撒個嬌,他看你先服軟,肯定會心軟,這事兒就保不齊立馬就翻篇了,到時候你就過上好日子了。”
許港搖搖頭,明明沒喝酒,腦子裡已經遲鈍地無法思考,他看著嵌著亮晶晶裝飾物的牆壁,眼裡流出破碎的痛苦:“愛也沒用啊,我和顧昀秋都已經撕破臉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和他共處一室,維系現在的關系不好嗎?為什麼你們總逼我做選擇呢?我就算承認我愛顧昀秋,又有什麼用,我爸能複活嗎?我媽能回國嗎?都不能啊,所以糾結於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這樣的關系也持續不了太久,難道你只看重短期?”一直不做聲的夏介空突然開口,他講述起一個故事:“當我還在家鄉遊歷時曾遇到一群特殊的狼群,族群裡的狼王沒有固定伴侶,所有成年母狼都是它的配偶,它不滿足於一夫一妻的忠貞關系,貪婪地霸佔了所有成年母狼,在春天裡享受與發情母狼□□的快感,導致族群裡其他公狼在第一年繁衍季節裡失去□□權,母狼大多也沒有懷上狼崽子。
第三年冬天我在卡薩河旁遊牧,看到了那隻狼王的遺骸,它被狼群群起攻之,死狀慘烈,連全屍都沒留下,尤其是生殖器官,更是被撕得粉碎。”
夏介空露出嗜血的表情,聲音比卡薩河野草翻飛的響動還淒寒,他撫摸著七色鹿的圖騰,語氣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想拔下狼王的犬齒做個簡單的掛墜,結果割開它頭顱的聲響太大,血腥味兒把棕熊吸引了過來,我和那頭憨巴棕熊)打到日頭西斜,我的手臂都被咬穿了,終於砍下了它的腦袋,最後成功做了串犬齒胸鏈。”
眾人驚詫,看向夏介空的眼神由不解變成了崇敬。
許港看了眼他手上叮鈴咣當串著寶石和骨頭的手鏈,默不作聲了。
姜斯瑞趕緊坐到夏介空身邊,掐了把他大腿,示意他閉嘴。
姜斯瑞打圓場地解釋:“那個…小港哥,你別理他,他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通篇廢話只是為了鋪墊他赤手空拳打熊的故事,你千萬別覺得他在暗示你什麼的,我發誓夏老師只是缺根筋,他絕對、絕對、絕對沒有詛咒你的意思啊…”說完又瞪著夏介空,把酒杯塞到他手裡,憤憤地說:“少說幾句吧你,喝酒!”
“不是,這個故事挺有意思的啊。”韓序用力地鼓著掌,看向夏介空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忍不住問道:“所以你,你真的,徒手打熊啊?”
“沒有,我有刀的。用蟒蛇骨頭磨的尖刀,下次帶過來給你看看。”夏介空摸了摸被刺青掩蓋的傷疤,現在已經不痛了,但陳年瘢痕還是不可避免在□□上橫陳蔓延,擔心姜斯瑞看了會難受,他幹脆用顏料去遮蓋苦楚。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沉浸在短淺的快樂裡確實得不償失,讓我好好想想,不用等到冬天,應該就會有答案。”許港支著腦袋,若有所思。
“那祝你成功,找到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項鏈。”
許港笑著喝完杯裡的酒,站起身理了理襯衫,“我先走了各位,下次再出來喝酒。”
“你今年都臨陣脫逃幾次了?”韓序擺著指頭狀若認真地數數,“一次、兩次、三次……你自己說說你欠我幾頓酒了都?”
“沒辦法,我得把我的項鏈贖回來啊,下次給你看我在美國珍藏的手槍。”許港比了個槍的手勢,拎著打包好的果盤撤退了。
姜斯瑞和韓序對視一眼,無語道:“他什麼時候打包的果盤啊?”
韓序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全程看完許港小動作的夏介空了然地笑道:“在斯瑞剛坐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就裝好果盤,預謀著要離開了。”
姜斯瑞滿頭黑線:“合著他今天壓根就不想喝酒出來唄,妻管嚴的男人真慘啊真慘。”
突然想到什麼,姜斯瑞對著韓序嚷嚷:“你昨天去釣魚臺吃飯怎麼不給我打包海釣米魚呢?還是看朋友圈才知道你小子又在吃香喝辣,這個時候怎麼不想想你還有個兄弟在家裡嗷嗷待哺呢?”
“得得得,桌上零食和酒水你全打包走吧,愛要什麼拿什麼,煩不煩啊你。”
“老公你看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