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標指過八點,顧昀秋心裡越發慌亂,他按了按心口,不禁笑話自己的脆弱。
門口傳來細碎聲響,許港推開門,長柄傘還在往下滴水,他身上冒出的潮氣讓房間的氣壓陡然降到最低。
許港半邊身子都濕了,他滿不在意地開啟鞋櫃,找了半天卻沒看見自己的拖鞋,疑惑地看向顧昀秋:“我拖鞋呢?你給我收哪兒去了。”
顧昀秋聳了聳肩,指著門口堆疊的紙箱,輕聲說道:“不知道在哪個箱子裡,你別換鞋了,直接進來吧。”
“紙箱?”
許港這才發現屋子裡的物件少了很多,再聯絡到門口那七八個大箱子,他全都明白了。
頂著暴雨天緊趕慢趕開車回家,在路上差點追尾,他沒有任何不爽。車位滿了,只好把車停在其他區域,在室外頂著大雨繞了大半個小區才回到他們這棟樓,被雨淋濕他也沒有半分怨言。
直到看到顧昀秋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好,正式割席的舉動,才徹徹底底把他給惹火。
“你他媽什麼意思?”
許港把傘直接一丟,大步走到顧昀秋面前,氣得聲音都在顫抖:“你要趕我走?誰給你的臉!你以為把我趕走,我就不會再搞那個小王八蛋?你太小瞧我了,要是我願意,我有一百種方法玩得你們哭都哭不出來,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顧昀秋連眉都沒皺一下,氣定神閑地往沙發上一靠,慢悠悠地開口:“你以為我今天把你叫回來,就真的沒有一點準備?”
從身旁拿出一疊資料,看也不看地丟到許港面前,顧昀秋輕輕一笑:“這只是我手頭掌握的很小的一部分證據,你的手段很高明,不代表你手下其他人一樣機靈。許觀幹過的破事比起這些只多不少,如果你不想明天在財經新聞頭版看到港蘊的名字,我勸你現在最好還是冷靜些。”
許港氣得視線都有些模糊,他對上顧昀秋冷漠的眼睛,固執地和他對視良久,都沒有在裡面看出任何退讓。
從來都是無條件對他百依百順的顧昀秋,如今連多餘的話,都不想再說。
許港只感覺自己心口被用力一錘,疼得他齜牙咧嘴,也沒辦法換回顧昀秋的同情。
“你……為了那個小三,威脅我?”他驀地放緩語氣,主動退出這場博弈。
語言真的太蒼白,壓根沒辦法描繪出自己千分之一的不可置信。
“我再說一遍,你把嘴放幹淨點,魏言適不是小三,我們沒有在一起。”顧昀秋平靜地看著許港,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許港嘆口氣,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固執地問道:“那這些紙箱又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顧昀秋很坦然地繼續說:“沒必要再裝傻了吧,你處理過那麼多段關系,只是輪到自己面對這些,就不知道什麼意思了?當初提離婚的是你,現在賴著不走的也是你,許港,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你。”
顧昀秋嘆口氣,從茶幾底下抽出一封金燦燦的請柬,他把請柬遞給許港,嘆了口氣:“這個還給你,下個月我不打算參加你們的訂婚宴,到時候會有很多人祝福你們,也不差我一個。”
窗外傳來響徹天際的雷鳴,顧昀秋手一抖,許港最終沒有接過,眼睜睜看著他的請柬落到地上,又是一擊重錘落在心上。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就是故意的。”許港抬眼看向顧昀秋,嗓音像被砂紙摩挲,透著深深的無力。
“當初接近我是早有預謀,知道我最近公司不安生,還特意叫我回來給我添堵。顧昀秋,你就有這麼恨我嗎?”
被許港毫無理由地控訴,顧昀秋心裡堵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別把什麼都賴在我身上,我欠你的,已經花了大半輩子去償還,從現在開始,我不欠你什麼了,別再糾纏了,你搬出去對我們都好。”
視線已經漸漸失去焦距,許港麻木地說道:“是因為魏言適吧,之前他沒出現的時候,我們明明過得就很好……對!就是因為他!”想明白了一切,許港激動地拉住顧昀秋的手臂,瘋狂地說著:“肯定是他挑撥我們的關系,他是不是給你洗腦了?你不要聽他騙,他只是個普通大學生,他能給你什麼啊?你和我在一起,我們還像從前一樣,我幫你拉投資,給你介紹專案好不好……我不要搬出去。”
顧昀秋不耐煩地推開許港,“你還不明白嗎?我們之間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和他無關,他只是在這個時候恰好出現而已。你爸、我爸、你媽、你未婚妻、許觀,你告訴我這些人哪個不比魏言適重要?你告訴我隔著這些人,我們到底怎麼才能回到那種關系?你能嗎?你能若無其事地一邊結婚一邊繼續和我保持那種關系?結束這一切吧,對彼此都好,這個月馬上結束了,下個月開始,我的生命裡不會再有你的存在。”
顧昀秋語氣堅定,毫不退讓的態度許港愣了好久,他伸手抹了把臉,晃晃悠悠走到門口,才又想起什麼,轉頭對顧昀秋說:“東西我明天會叫人來取,那就這樣吧。”
“現在雨下那麼大,你明天再走吧。”顧昀秋沒有半分鬥勝的喜悅,頹然地凝視許港背影,凝固地如同一尊雕塑。
許港沒有回頭,他扶著門框站立片刻,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進來不過半個小時,又要紮進雨裡,他身上的襯衣還沒幹透,許港丟掉手裡的傘,悶頭跑進雨裡,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時間過得太快了,遊戲還沒玩夠,他卻滿盤皆輸。
雨下個沒完,也沒能掩蓋罪孽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