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機甲內壁皆是最好的絕緣材料,短時間內不必擔心裡面的人,但電流過載,機體隨時面臨解體的風險,內部介面一旦斷裂,遭受的就不僅僅是爆炸傷。
賽場其他選手紛紛停下,一臉驚色地左看右望,有人聯絡上主辦方,有人躊躇向前,想救又不知道怎麼救,那電弧大閃的模樣,著實可怖。
觀眾席沸油滴水般一片嘩然,一個個全站起來探頭往下看。指揮臺附近的選手見形勢不對,扔下耳機躲得老遠。
麥基跑到看臺邊緣,回頭發現鄰座的選手正對機甲卻巋然不動,他忍不住大喊:“快跑啊,電火花都躥下來了。”
耳機裡少將語氣焦急萬分:“葉桉,你先離開,主辦方的人馬上就到,葉桉!走!”
叭——
一縷電流離指揮臺一米之外炸出火星,白煙飄散。
越來越薄的屏障,純黑泛紫的機甲,攜帶濃濃的死亡氣息,深淵巨網般迎面籠罩。
心底深處本能的恐懼陡然升騰,葉桉緊咬牙關,拳頭握得骨節泛白,身體發抖,四肢卻灌滿鉛一般沉重無比,竟提也提不起來。
腦海裡充斥著空白暈眩,他在極短的時間裡鎮定下來,有關過去,未來,雜亂的思緒一窩蜂地湧現。
索倫星那場爆炸,啟用的星核為他抵消了大部分沖擊,讓他僥幸活下來。眼下他不走,主辦方不敢貿然關停,重甲加高壓電磁,他必死無疑。
多好的機會。
頭頂即將墜落的機甲,幻化成夢魘裡應該落在他頭上的刀,落下來,砸下來,他就解脫了。
回應死亡的只有死亡。
至於未來,根本不重要啊,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對渺小的個體毫無區別。
可是,可是會給主辦方和現場觀眾帶來惡劣影響,會給少將留下陰影,他會失望痛恨,很糟糕不是嗎?
心神掙紮的每一秒變得極其漫長,閃爍的電流定格成幻燈片,照得葉桉臉色蒼白如雪。
一面是死亡的號召,一面是理智的喚醒。
反複較量,終是理智高出一截,葉桉撐著扶手站起來,視野裡恰好飛來一團火焰,蓬勃的,激昂的。
勁倏地鬆了,他跌回位置,愣愣地望著那架火紅機甲冒著電離解體的風險,拉住純黑機甲的一條胳膊。
節約的能量這一刻源源不斷地彙聚到手腳,穩固地紮根地面,強悍地試圖拉脫深陷屏障的機甲。
電弧順著交接處遊離到頭腳上下,猙獰地鞭笞機身。
整個場館鴉雀無聲,所有人屏住呼吸,觀看這場拉力與引力的角逐。
葉桉心懸到嗓子眼,成功的可能,解體的後果,瘋狂在腦海裡閃回。
明明早走就好,或者應一句,動作快一點,明顯一點,少將就不會陷入這般進退維谷的地步。
葉桉感覺長久沉寂的心,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疼痛隱去,剩下麻麻的,漲漲的滋味。
好似滂沱大雨裡,數不清的雨滴打在身上,濕漉漉,一隻可憐又可悲的小狗。
一分鐘,長過一個世紀。
脈沖屏障霎時熄滅,一剎那電流擊穿空氣,閃電般劈裡啪啦。
兩臺機甲一同狠狠地摔進場內十幾米外,機身震顫,渾身流竄的電弧漸漸沒入地底。
場館爆發出洶湧的歡呼。
那架威風帥氣的火紅機甲身形搖晃了兩下,神明一般站在焦點中心,與指揮臺那個單薄的身影,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