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微弱的紙張翻頁聲隨著光線漸漸沉寂,兩人幾乎同時從書中抬起頭,第一時間看向對方。
黎諾先問:“你猜對兇手了嗎?”
葉桉:“嗯。”
黎諾雙手環上胸,帶著點困惑道:“我不是很理解雪露最後為什麼帶著妹妹一起死?妹妹才七歲,他們可以擁有美好的未來。”
葉桉沉默片刻:“大概覺得沒意思了吧。”頓了頓,“自己對未來沒有期望,又無法放心妹妹一個人。”
“沒意思?”黎諾搖搖頭,“更像是懦弱的藉口。”
葉桉看著他:“少將覺得死亡是懦弱的選擇?”
“沒有努力過的死亡是懦弱。”黎諾默然,微不可聞地嘆氣,“我有位帶教老師,曾經被可塔克星人俘虜,遭受了極其殘酷的虐待,找到他的時候,身體都快爛成一灘肉泥,全靠強烈的求生意志活下來。現在他和伴侶領養了一個女兒,每天樂呵呵接送女兒去藝術中心學琴。”
他盯著葉桉的眼睛,語氣肅然:“當然不是說一定要努力到這種程度才叫勇敢,他自己也說過再來一次,肯定堅持不下來。我認為至少要盡最大努力去嘗試改變。”
葉桉:“每個人的痛苦閾值不同,你認為的不夠努力,對別人來說可能已經到達極限。”
黎諾輕聲道:“所以我的堅持讓你痛苦了嗎?”
葉桉一愣,指尖無意識地撥過書角。他垂下眼眸,淡淡開口:“我知道少將是好意。”
“俗語常說,好心辦壞事,”黎諾笑了下,拉直的唇線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嘆息,“我知道你肯定努力過,也許這一趟註定徒勞無功,但我總想著得讓你看到另一種活法。”
另一種活法。
葉桉忍不住回憶過去的人生,二十歲以前,痛苦與愛並存,二十歲以後,身體和靈魂似乎禁錮在索倫星那間廉租房裡。
他在裡面作繭自縛,渾然沒想過會有另一種活法。
茫然,質疑,否定,交錯在葉桉心中閃現。他不由地看向黎諾,說不清是要尋求答案,還是想反駁他的話。
桌上的臺燈自動亮起,上下視線穿過明暗分界交彙,一秒,兩秒,三秒……
燈光是暖黃色,將葉桉冷然的氣質軟化了不少,擎著上目線,模樣有點乖。
黎諾勾起淺淺的笑,俯身揉了揉他的頭,“我走了,給你帶蛋糕。”
門一開一閉,書房只剩一盞臺燈,和一個整理頭發的人。
葉桉把目光轉向落地窗,璀璨的城市夜景嘩然躍上。最高樓層剛好與隱形軌道齊平,穿梭不絕的飛行器如同一場盛大的流星雨,驅散了深夜的寂寥。
值得睡個好覺。
“葉桉先生,已經上午九點咯,您的睡眠時間超過十個小時,該起床啦!”
睡了個好覺的葉桉,在心悅一號盡職盡責的叫醒服務中,慢騰騰地下床。
“您今天要去智慧體驗園,需要提前準備飛行器嗎?還是您更想乘坐觀光列車,亦或者陸地輕軌?”
剛在餐桌坐下,心悅一號誠心的服務再次呈上來。
葉桉瞥了眼桌前的虛擬人像,拿起一塊吐司送進嘴裡,細嚼慢嚥完才說:“飛行器吧。”
“好的,”心悅一號抬手化成面板,飛快地鍵入,“自動駕駛飛行器已經在天臺三號停靠區等您,路線規劃完畢,現移交操作許可權給您,請把您的光腦交給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