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起臉,漆黑的眼眸中帶有淡淡波動:“請教導我吧,老、師。”
刻意加重的字眼,讓本意開玩笑的虞煜不自覺耳根發熱,心中彷彿當真升起某種禁i忌的背i德感。
“認真!”咳了聲,虞煜繃住臉,像模像樣地用筆杆敲了敲謝愁飛的額頭,然後才把筆塞進他手裡,自己則繞到座椅斜後方,手臂繞過謝愁飛的肩膀,把人大半虛虛攬在懷裡。
比起教授練字,更像是一個誘人而又若隱若現的擁抱,時刻擾亂著謝愁飛的心神。
不夠乖巧的學生先是從“老師”那裡討了個甜頭,得到溫柔的吻,才備受安撫地靜下心,不去一直想回頭凝望戀人的臉。
先是一橫,再是一豎。
帶有老繭的修長手指隨另一隻溫涼柔軟的手所帶動,沒有絲毫顫抖地寫出虎字頭的上半部分。
兩只交纏的手,好似天生般的默契,知曉如何協調運筆的直弧與力度,步履一致地配合著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珍而重之地寫出第一個字,姓氏虞,謝愁飛的手腕頓了頓,提筆蘸墨。
“一直待在府內,是不是很無趣。”他狀似不經意問,“過幾日便是元宵節,夜晚城西有燈會,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不要。”虞煜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控筆寫出流暢漂亮的火字旁,聽到話沒怎麼過腦子,隨口答道,“每年都要去走一次燈陣,膩了。”
謝愁飛望見“虞煜”兩個字心情很好。
他不問為什麼虞煜有兩個名字,也不問為何要男扮女裝而且其他人還發覺不了,單單得知只有他們兩人才知曉的小秘密,就足夠撫平一切多餘的波瀾心緒。
秘密,他第一次喜歡這個詞。
也是第一次迷戀上不受控制、無法掌握全域性的危險感。
“燈陣?”
謝愁飛回想起往年如雪花般堆滿門房的長篇抒懷拜帖與塞有香包等信物的邀函,忽然生出警惕!
燈會這晚,是京城內未婚男女借物傳情,結伴同遊的大好良機,而以燈籠擺出的彎曲燈陣,紅豔如魚龍舞,映照染紅半邊夜空,寓意對未來的祈福。
看對眼的年輕男女在燈會接近結束時,多會以矇眼攜手走出迷宮似的燈陣,作為今日相聚的美好尾聲。
往年謝愁飛對此不感興趣,拜帖一封也沒看過,至今還堆在門房的櫃子裡,讓下人為存放不下而傷透了腦筋。
元宵佳節,他允許下人出府自由活動,第二日才歸,自己卻形單影只地待在偌大無人的空曠王府內,偶爾翻看從胞妹自宮中遞來的節日祝語,更多時刻,冷冷清清地度過這一夜,
“阿虞,你一個人去的嗎?”思索時,謝愁飛一遍又一遍地寫虞煜的名字,極有耐心。
“嗯。”虞煜趴在他肩頭,手指玩弄著謝愁飛的發尾,沒想太多懶懶道,“他們說走燈陣去晦氣,新的一年開頭必須得壓住我命裡八字的煞,非得壓著我去。”
“我也不能老是打得人滿地找牙吧,欺負下人有什麼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咯。”
虞煜聳了聳肩,竟然還有點小自得:“閉眼走了那麼多年,路上每一塊磚踩上去的感覺有沒有變化,我都能感覺出來。”
上揚的尾音因心得總結而細微發顫,就差問一句“夫君我厲不厲害”了。
掩去眸中一瞬陰冷。
謝愁飛領會他的言下之意,不管幼不幼稚,正視時無理由笑著配合他:“自然,我就做不到這點。說好,那晚你得緊緊牽著我,不許使壞放開我的手,不然我要迷路走不出燈陣了。”
虞煜很吃他這一套,立刻自信心膨脹,拍著胸膛信誓旦旦擔保:“小事一樁!”
放下筆,謝愁飛無心繼續學習,他的心思全轉到了不那麼正經的方面。
“阿虞老師,再教我一些其他方面的知識吧。”他挽起虞煜的手,落在唇邊吻了吻柔白的指尖。
蠟紅燭淚點點滴落。
長夜漫漫,東西被推倒散落一地的寬大書案之後,壁上映出交織纏繞在一起的兩道綽約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