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最後一兩年行動不便時,每個星期總要挑個兩三個下午不言不語地消失,自己推輪椅離開醫院。”
他的語氣裡已經不再含有波動,彷彿那的的確確是個陌生人,只是“柯小雅的父親”,而非“柯子夜的父親”。
虞煜放下畫筆,靠近柯子夜,安慰性地吻在他的臉頰。
曾用“不在意”的假面來偽裝真心的人,最知道什麼是還沒有放下,什麼,才是真正的釋懷。
放下,不代表遺忘,更不代表逃避。
當有一天,真的能用平淡的語氣來說出這一切,直面曾經被一次次割裂的傷痕,瞭解自己的心結,並知道如何解開心結——
這才算真正的……一切都過去了。
“我沒事。”柯子夜抓住虞煜的手,無聲傳遞來的力量,令他感覺好了很多。
他搖搖頭,不想再提起掃興的往事,轉而和虞煜耳語著些情侶間旁人頓覺無聊的密話。
說來無非是些日常小事,他卻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能與他共享。
恰好,虞煜也是一樣的心思,總有說也說不完的事,卻絲毫不覺厭煩。
“老師,您過來幫我們評評理好不好?”
兩人正在濃情蜜意,小聲說話,兩個小姑娘突然跑到虞煜身邊,輕輕扯住他的衣袖,哀求著讓他去評評誰編的花環襯得更好看。
虞煜無奈地起身隨她們離開。
柯子夜託著臉,笑意凝眸,瞧著不遠處的一幕。
眉眼溫和的青年格外討孩子們喜歡,就算不當畫家,他也一定很適合成為一名老師。
眼角餘光無意中覷見靠在畫架邊的長長畫筒,柯子夜認出是家裡的東西。
能被虞煜鄭重地捲入畫筒裡細心存放,莫非……
他俯身撿起畫筒,開啟以後,裡面是一張水彩畫。
顏料已經晾幹,背景色調濃鬱絢爛,撞色大膽,卻又絲毫不雜亂,給人以極強的沖擊!
畫面精細到幾乎能直接拍照放大成為高畫質桌布,或是成為電影海報。
芭蕾舞者背對舞臺,腳背繃直,單腿獨立,布滿黑色文身的脊背隨向上的動作而奮力舒展開來,形成詭秘而複雜的圖篆。
最惹眼的,卻是一枝紮根在圖篆中,向外蜿蜒的金色花。
宛若實質的花朵快要穿透平面,孤高而堅韌,似乎有股距離感,可一旦凝神細瞧,一股活潑潑的盎然生機霎時間迎面撲來!
深淵裡搖曳著的金色花。
帶來光與暖,無聲地散發誘惑。
舞臺邊,一隻蝴蝶撲閃翅膀,奮不顧身奔向花朵。
臺下,偌大的觀眾席空空蕩蕩,唯餘靜默的空氣,在欣賞著臺上的獨舞。
華霄在a城的藝術行業有不少投資,繪畫與鑒賞也被作為是柯氏精英教育的必修課程之一。
雖比不上現今在a城美術館當實習總策助理的柯小雅從小造詣深厚,即便是柯子夜,也能單單欣賞出畫面所流露出的無聲之美。
a城美術館……?
他記得柯小雅前不久才跟他說過,她在協助舉辦中西巡迴畫展,a城是國內的最後一站。
柯子夜拿起手機,撥通柯小雅的電話。
“小雅,哥問你一件事……下週的國際畫展,能不能多留出一個展覽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