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2005年6月。
京都通往東京的新幹線車程漫長,需耗費2小時40分鐘。
清晨,不到九點五條家便轟動全體人,為大少爺五條悟收拾行李。一直折騰到下午兩點,一切才準備妥當。
五條家現任家主五條明治,雖已年逾九十,白發蒼蒼,老態龍鐘,此刻卻精神矍鑠,眼中透著精明。他召集了一家人,淚眼婆娑地為五條悟送別。
五條悟身著一襲黑色暗紋祥雲的和服,眉眼間透著不耐煩。他隨意地打了個招呼,目光掃視眾人。除了五條明治,五條家的小輩們都低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尚在襁褓中的嬰兒,也被母親小心翼翼地抱著。
至於他的親生父母,自他出生,便鮮少陪伴在側。
父親整日在外應酬,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每次見面都是滿身酒氣,此刻更是頭一點一點的,彷彿下一秒就會昏醉過去。母親生下他後便遠渡重洋去了國外,只有在每年過年祭祖時才會回來短暫相聚,每次見面,態度都客氣疏離,同陌生人般。
而家中的其他人,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上幾次面,在五條悟看來,實在沒有什麼告別的必要。細細想來,在五條家,與他接觸最多的人,竟然是五條明治這個固執又古板的老橘子。
沒什麼值得留戀的,終於要離開這個家了。
他跨步登上停在一旁商務車的後座。
“夜蛾先生,就麻煩您多關照悟了。”五條明治滿含期待地說道。
夜蛾正道應了聲,禮貌地寒暄了幾句,也跟著上了車。
商務車內部寬敞舒適,五條悟獨自落座後排。一路上,車內氣氛安靜,司機坐在前方駕駛車輛,自然不便多說。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夜蛾正道,面板黝黑,戴著墨鏡,長得也五大三粗,一身黑色西裝。這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一位教師,倒更像是混黑道的老大。
五條悟靠在椅背上,側頭望向車窗外,看著飛速後退的樹木,有些出神。漫長的車程本是睡覺的好時機,但他卻毫無睡意,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實,彷彿置身於夢境。
從第一次見到夜蛾正道,到此刻與他同乘一輛車,離開待了十五年的家去京都,前後還不到24小時。
昨天,他如往常甩開五條家的保鏢——美名其約保護他實則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自己一個人偷偷溜達到外面商業街的一家甜品店買蛋糕。
手裡拎著草莓蛋糕和一個草莓大福。
在甜品店旁的小巷口,一個小男孩正將自己剛買的麵包,掰成小塊喂給路邊的流浪狗。小男孩的媽媽站在一旁,面帶微笑,眼神中充滿了慈愛:“明一做的真棒。”
讓五條悟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妹妹頭”。能收養那麼多貓咪的人,想必也有著如此溫暖有愛的家人吧。
“媽媽,這只小狗好可憐呀。”名叫明一的男孩抬起頭,向媽媽撒嬌,眼中滿是渴望,“我想帶它回家。媽媽,好不好啊。”
“是啊,寶貝,可我們不能把它帶回家哦。外婆對動物的毛發過敏呢。”媽媽蹲下身子,耐心地解釋著,眼神中滿是溫柔。
“可是……”明一有些不甘心,嘟著嘴,臉上寫滿了不捨。
“沒關系的,以後我們可以常來看它呀。”媽媽輕輕撫摸著明一的頭,安慰道。
“好吧。”明一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離開時,他還一步三回頭。
無聊。一隻流浪狗有什麼好可憐的?這個小男孩難道就沒有那麼多作業要完成嗎?
五條悟雖然一直在家接受私人家教,但也知道現在的學生課業負擔很重。
他撕開一隻粉色雪媚孃的包裝,一口將其塞進嘴裡,隨手把垃圾袋裝進了衣服口袋,插著兜穿過小巷。
轉身的瞬間,他瞥見街對面有一個戴著墨鏡的壯漢正死死地盯著他。
狗仔?這年頭狗仔都這麼注重身材管理了嗎?真是麻煩。
好不容易能出來透透氣,擺脫爛橘子們令人作嘔的味道,卻又被人像狗皮膏藥一樣粘著。
“喂!”五條悟沖著那男人豎起了中指,毫不客氣地喊道,“趁著老子心情還不錯,趕緊滾!”
隔著馬路,男人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只是皺了皺眉。以往只要他這樣恐嚇,那些記者通常都會識趣地離開。可這次,他剛抬腳準備走,就聽到身旁傳來“喀嚓”一聲,伴隨著閃光燈的亮起,還有一陣狗叫聲。
“哎!嚇我一跳!”原來是一個記者,嘴裡嘟囔著,拍了拍自己因驚嚇而劇烈跳動的胸脯,隨後抬腳狠狠地踹向一旁的土狗。
那隻小黃狗身形瘦弱,被這一腳踹到了旁邊的牆上,發出了悽慘的叫聲。
小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討厭,因為長期挨餓沒有力氣反抗,只能一味的哀嚎。